山东省临沂正南方向约300公里处,有一个叫做长山的低矮山岭,从高处俯瞰,这个位于皖东来安县的山岭犹如一颗萝卜,顶部相对平坦且能开垦,供养着一代又一代迁徙而来的临沂人。 早在民国时期,众多山东人(临沂人居多)或逃荒或躲避战乱而南迁,民间称之为“下南湖”(洪泽湖及以南广大区域)。凭着吃苦耐劳的倔强精神,南迁临沂人在荒无人烟的山岭上垦荒种粮,直至扎根异乡。如今,他们生活得怎么样,对家乡又有着怎样的特殊情怀呢?从今天起,琅琊新闻网推出“临沂人下南湖”特别报道,为您讲述他们的故事。 从临沂发往滁州的客车在路过来安县长山时,总能看到行李舱内成捆的煎饼。
安徽省来安县长山,既是一个山岭名,也是一个乡村名。杨树、槐树、檀树等绿植遍布二十里长山,一条省道贯穿长山南北,是当地人前往滁州、南京等地的必经之路。
山顶之上、丛林之下,并不密集的乡村民居错落有致。在当地人看来,这里是山东人的“天下”——超过90%的村民均从山东(主要为临沂地区)移民而来。他们说山东话,吃煎饼,甚至丧葬嫁娶都保留着山东风俗。
好客乡亲:说的还是临沂话,还是爱吃煎饼 6月的来安县城同北方一样燥热,路边的法桐、柳树枝叶有些蜷缩,渴盼风雨的到来。从临沂发往滁州的大巴车一路行驶在312省道上,道路两边树木林立,隐约可见村民围出的田地。在一段上坡路后,一块标注“长山”的铁牌矗立在马路边,而这条只有两车道的省道恰好南北贯穿来安县长山头。
“又拉来这么多煎饼,看来这边的人很爱吃呀!”大巴车刚刚停在长山头,乘务员和一名乘客开始从车内行李仓搬运成捆的煎饼,三轮车很快被装满。正在路边闲聊的村民似乎早已看惯了这个场景,当记者拿出相机拍照的时候,他们才结束之前谈论的话题,操起纯正的临沂话感叹起煎饼的畅销。
“每当长山头逢大集的时候,住在山上的村民将吃不完的鸡蛋、桃子等农副产品拉到集上卖。”今年50岁的魏长丽从父母亲那里得知自己的老家在平邑县,虽然父母均为临沂人,但她却是一名土生土长的“来安人”,与当地人唯一的区别在于她依然操着一口临沂
方言,与记者交流没有丝毫障碍。如今,她在马路边租了一个销售煎饼的房子,农忙之后,主要精力便是打理煎饼生意。
来安县山东移民
文化研究会会长李德新介绍,集市所售煎饼主要来自临沂,由客车运送。由于当地超过9成村民在解放前从临沂地区移民而来,至今保留着临沂地区吃煎饼的饮食习惯。魏长丽说,每逢赶集,总能看到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买煎饼吃,年龄大、牙口差不是问题,主要源于他们从小养成吃煎饼的生活习惯。
听说从临沂老家来人了,大家伙簇拥到记者等一行人身边。“我老家是平邑县地方镇的”、“俺老家是沂南砖埠的”、“我老家是费县薛庄镇的”……毫无障碍、近乎一致的临沂话,让长山头的乡亲更加相信记者一行人的身份,拉起记者的手邀请入户做客,一杯水、一盘自家院中生长的桃子,拉起家常话,让记者丝毫没有身在异乡的感觉。
追忆往事:一路向南逃,却无肥水良田 南湖,当时在山东人看来是泛指洪泽湖及以南的广大区域,印象中此地水肥土沃,种啥得啥,最重要的是能吃饱饭。
史料记载,或逃荒或躲避战乱的临沂地区的人们,
历史上大
规模地数次下南湖,最早可追溯到乾隆年间,山东人韩梦周南下来安任知县。不过,临沂人下南湖主要集中在民国时期,一路向南逃,最终来到来安县长山头。
“没的吃,没的穿,不走就会饿死。”提起迁徙的原因,今年81岁的李明喜老人话音突然变得低沉。
李明喜老家为现平邑县地方镇下炭沟村。1927年,老家遭遇罕见的旱灾、蝗灾,本就贫瘠的田地更是颗粒无收,而且军阀混战的时局也给生活带来沉重的压力,拿什么养活家中的儿女?李明喜父亲抽着旱烟长时间说不出话,“走,咱们搬家,待在家里要饭也会饿死。”当时李明喜还没有出生,后来是听父母亲茶余饭后闲聊的时候,才将这段宝贵的历史记在心间。
一路向南,一路乞讨,李明喜一家7口踏上了南下逃荒背井之路,唯一的目标便是乡邻指点的、曾经有人逃荒而去的“南湖”这一并不明确的地点。由于母亲裹着小脚不能长途迁徙,父亲便用独轮车推着母亲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风雨天只能躲在当地民居的檐下或柴房中。
经历半个多月的艰辛跋涉,一家人终于来到有同乡人生活居住的“南湖”——安徽省来安县长山头,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肥水良田,而是一座海拔并不算高的山岭,植被葱葱,山广人稀,十分荒芜。
相比于家乡,长山头有着相对厚实的土层,最重要的是没有天灾。为了生存,拓荒从此开始。
再建家园:乡邻互助,荒山变农田 李明喜只是长山头十余个
行政村、一万余山东移民及后代的代表之一,为了生存,他们背井离乡扎根长山头,在二十里长山之上再建家园,结婚生子,逐渐成为来安县城乃至安徽地区广为人知的“山东村”。
老家临沂县(现在为临沂城区)的彭作荣今年91岁,1948年南下长山头,是奔着几位在此地定居的远房亲戚而来。初来乍到,看到眼前漫山遍野的荒草和树木,彭作荣愁得直挠头,“要吃饭就要种地,垦荒是必需的一个过程。”彭作荣告诉记者,山广人稀也有好处,自己能开垦多少就可以种多少,而且都是自己的。但是,想把布满石块的山岭地变成良田,其难度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耕牛就相当于农村的轿车一样稀罕,首先是少,而且还不舍得用,垦荒主要用手和镐。”行伍出身的彭作荣说起话来依然铿锵有力,回忆起当时只身一人来到长山头垦荒的场景,彭作荣称“没有比这儿更辛苦的”。
首先选出一块土层稍厚、适合种粮的山地,将地面上树木清理掉,再用镐刨出地表的石块,一次不行刨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地持续下去,为了防止杂草入侵垦好的粮田,垦荒人一般用手把石块堆成一长溜,堵在粮田和杂草之间。就这样,彭作荣和同来的同乡们在山顶之上开垦出一片又一片的粮田。
不过,逃荒而来,身上无粮做种怎么办?这多亏了长山头上的老乡,提前来的村民接济刚来的,而且多数村民沾亲带故,不会眼睁睁看着老乡挨饿受冻。来安县山东移民文化研究会会长李德新表示,正是由于山东人骨子里的义气和乐于助人的本性,使得越来越多饱受生活艰辛的山东人聚集在长山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虽然山顶之上土壤比山下贫瘠,但沂蒙男儿凭着吃苦耐劳、永不服输的精神,在长山头上开辟出一片又一片的良田,原本寄人篱下的异乡客努力打拼,一座又一座民居遍地开花,袅袅炊烟在荒山之上飘起。(赵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