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为假设是因为有一些纯粹理论性的东西我还没有能力解决。故作以下真实与假设并存的推理。无论推论任何有理,也不过与史学本质背离,但是胡适曰: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虽然我未必能解决,但是必然有人能解决。
————古代历史地理的观念中,无法如同现代人测量地理般精确,直至清末中国还并无明确的地理疆域。这样我们无法认为司马迁作为秦朝当然的历史遗产继承者记述者就能突破地理的眼界而对秦朝疆域和长城所经过地区能精确到县地。这一点从直道叙述只具体到郡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样,我们在推测《史记》的语境中就得到了常识性的武器。如果把叙述秦朝版图的段落作为一个相对稳定的系统。就可以得到比较确定的信息矛盾解决。《史记》记载秦代版图“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注意其中词语的使用:海——朝鲜——临洮——羌中——向户——河——阴山——辽东,我们几乎可以有把握地肯定《史记》在叙述秦朝版图时候使用的应该是较为一贯性的词汇。以司马迁之高度、文学性和思想性之统一。这里作为一个统一的语境,我们可以认为, 海——朝鲜——羌中——向户——河——阴山——辽东都是范围、涵盖面广阔而指向性非常模糊的地理名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使用语文中的语境统一原则,判断临洮不过是一个较为宽泛的地理区域,而并不是实指??
————这个判断是由于临洮本身包含了矛盾。中国地理的命名系统中以山河和方向为郡县来命名已成一定的规则。《史记正义》认为“临洮水,故名临洮”。如此,那么临洮是否县名仍然不确定。临洮可以认为是临近洮水的地区,也可以实指为西汉的临洮县。而《史记》的重大缺陷是不重视地理行政的叙述,地名后也不附加行政级别。这样临洮是个无法肯定的问题。
————临洮可能是临近洮水地区可以从古代长城的西段起点来推测。众所周知,到现在为止,在秦临洮所在地的岷县到现在也未发现足够的证据能够说明是秦长城的遗址。以往的辩护往往或者曰在现在的临洮县,或曰长城非全是城墙。明显都没有脱离地理实指的窠臼。我认为,秦朝的边防是因河为塞是史书肯定了的,因此最可靠的秦朝西部边界应该是陇西郡的洮水右岸、黄河右岸。长城作为防御措施肯定在要塞,这样长城起点必然在水边。而洮水右岸涵盖了现在甘肃的永靖、临洮、渭源、陇西、岷县。。。恰好现在这几县基本都有长城遗址的发现。而且对于秦朝来说,只需要在边界建筑长城,就没有在长城以内再建。这样所谓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辽东也是不确指;再以《史记·蒙田列传》中描述长城时所使用词语来看,收河南、东至辽东的辽东和河南都是不确指。很难说临洮也就是秦代具体的县。后来史记《索引》《正义》的作者距离秦代上百年,很容易把它和后来的西汉地名联系起来,产生错误。
————这一点榆中地也可以得到结论,提供辅证:第一,“树榆为塞”发生的环境是在蒙恬向北驱逐匈奴过程中,时间承转上在设立陇西郡后,而不是在秦朝统一前,而陇西此前早已经设置,而且秦代并没有向陇西以西拓展疆土的活动。如“兵不西行,故种得繁焉”。这说明榆中被命名的来源不是在陇西进行的活动,与陇西关系甚小;第二,“自榆中并河以东”也不是今天的榆中县,因为此句后文马上出现“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至少说明榆中不是和县一级地区并列的地名;第三,“迁北河、榆中三万家”这几句也说明了上一分析。北河为郡一级,而且榆中并非新开拓的“新秦中”,不是移民的主要方向地。而且关于榆中县设置时间也存在明显错误,即使成立于秦代,那么也不能把史料第一次出现榆中的时间作为它设立的时间,最多只能说,最迟秦始皇三十三年榆中已出现。著名的地理学者魏晋贤也认为秦代榆中县并不存在。
————可以推测,汉朝继承的不仅是秦朝的郡县名和地区这些硬性的东西。很可能在继承中力图把秦朝不明确、广泛的地名进行具体化的工作,以强调天下秦之地尽归汉之疆土。汉朝郡县中出现了大量以少数民族族名命名的县名也是天下戎地,尽归大汉观念。
————历史史书中是否存在地理的追溯系统?也就是把西汉的地名一概附加到秦朝历史的叙述中,比较史记中西汉地名和秦朝地名重复性比较大。特别是在秦灭亡后,当时所谓“西汉”不过是汉中郡的别名。这样,当时秦汉之间(秦朝之郡县未灭而汉还没有把这一地区纳入自己的郡县系统中),那么对这一段的历史,司马迁是坚持汉地名的标准还是继续延续秦朝的地名呢?例如当代人写古代的历史,往往也直接使用现代的地名,而司马迁究竟执行如何标准,这乃悬而未决之《史记》理论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