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pheily
2011.04.27
很多於历史上声明显赫的城市,难免在近代之後步入衰落,布拉格便是其中之一。可贵的是,昔日的尊贵与荣耀,依然在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凭此,她值得後人尊敬和探寻。
史说布拉格,就不得不提神圣罗马帝国。伴随波及亚欧的民族大迁徙,日耳曼人於西元一世纪进入波希米亚,继而继续南侵,灭亡了罗马帝国。日耳曼人征服了罗马之後,却被其文明所折服,查理曼一度以“罗马人的皇帝”所自居(这与魏晋时期北方蛮族入侵中原何其相似!)。法兰克三分之後,东法兰克帝国奥托一世於十世纪在罗马由教皇加冕,成为罗马的监护人,这便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由来。
异于东方的历史体系,欧洲帝国的皇帝无一不须听命於教皇。王权与教权之争,自帝国成立伊始就开始了残酷的争夺。教皇统治人的精神世界,可以决定人的生死。而皇帝--最初只是国王的皇帝--,则必须要得到教皇的加冕,才可称为皇帝。皇帝本身,也是教皇的臣子。於是,掌管千军的皇帝,即是罗马的保护者,又宿命般的沦为教皇的玩物。这样历经中世纪的漫长斗争,十六世纪,为反对宗教极权而战的新教徒,由开明国王和贵族领导,发起宗教改革,脱离天主教廷,将基督文明以政教分离和公民社会的方式推广至世界的各个角落,此乃後话。
话说帝国步入了第十四世纪,波希米亚国王查理四世,於1355年得到罗马教皇的加冕,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前面说过,神圣罗马帝国内部本身存有众多王国,只有征服罗马,得到教皇加冕的那一位国王,才可以成为帝国的皇帝),布拉格也籍此掀开了历史上最为璀璨和荣耀的一页。现今布拉格市内的多处古迹,也出自查理四世的手笔,如连接新旧两城的查理大桥,为他争取而来的布拉格大主教区所建造的布道所圣维特教堂,现今世界上最庞大的古城堡,以及中欧的第一所大学查理大学等。
而查理四世留给後世最深远的影响,其实并非雄伟的建筑本身,而是在法制上对皇权摆脱教权干涉的努力。《金玺诏书》(拉丁文《Bulla aurea》)於西元1356年颁布,确立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选举制,规定了皇帝的产生由七位重要人物选举决定,他们分别是三位主教以及四位世俗贵族。此选帝制度一直延用到19世纪帝国末期。诏书的颁布,显然挑战到了教皇的威权,给日後的三十年战争埋下伏笔。
果然,查理四世之後,15世纪初,已经先于帝国步入宗教改革的波希米亚,其先行者胡斯被罗马教廷处以火刑。胡斯的信徒被激怒了,以贵族为首的抗议群众,掀起了反对罗马教廷的抗议斗争。这在当时,是多么不可想像和需要勇气的事情!就好比中国的士人阶级,公开站出来反对皇帝,公然的造反!在宋朝曾经几次發生,然蒙古入主中原之後,士族阶级灭亡,从此中国的皇权犹如失去王权制衡的欧洲教权,步入唯我独尊的权力享受,再也没有改良的机会了。
但是,布拉格的贵族和平民做到了。教廷为镇压反叛,逮捕胡斯信徒,解散市议会,重建以天主教徒为主的新市议会。胡斯信徒不甘失败,再次發起集会,包围市政厅,要求释放人质。面对抗议,天主教会以投掷石块予以回击,抗议者随即愤怒的冲进市政厅,将市长及市议员等七人掷出窗外,史称“第一次布拉格掷出事件”。
第一次掷出事件引发了胡斯战争(Hussite Wars)。帝国军授命於罗马教廷,对胡斯信徒进行武力镇压。胡斯信徒最终寡不敌众,败於帝国军,几大贵族更因此遭受灭族之灾(此乃人骨教堂的由来,後文续有介绍)。然而抵抗并没有结束,受贵族精神影响的波希米亚平民,已经对天主教廷丧失信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奉胡斯新教,统治波希米亚的哈布斯堡家族因此不得不於1555年签署《奥格斯堡宗教和约》(德文 Augsburger Reichs- und Religionsfrieden),实行宗教容忍政策,授予波希米亚人宗教自由。斗争了一个半世纪的波希米亚人,终于迎来了胜利。
然而,历史的發展总是曲折并且考验人的,十七世纪初,狂热的天主教徒斐迪南二世,意图将波希米亚重新扭转为天主教的领地,开始了针对新教徒的一系列迫害行为。1618年,布拉格再次發起新教徒起义。新教徒冲进城堡,将三名帝国行政人员掷出窗外,史称“第二次布拉格掷出事件”。
掷出事件之後,新教徒宣布波希米亚独立,引發天主教同盟干涉。新教国家和天主教国家各自组成联盟参战,爆发了欧洲历史上影响最为深远的宗教战争--三十年战争。
天主教同盟,有罗马教皇、西班牙、奥地利、波兰,以及德意志各天主教诸侯国。新教同盟,则由法国、丹麦、瑞典、荷兰、及德意志各新教诸侯国组成,并有英国及俄国的支持。
光看双方国家对比,就知宗教改革在十七世纪的欧洲已经渐成气候。新教,本义是德文的抗议者(Protestanten),被天主教视为异端的叛教者,在不断的抗战中形成了独立、自由、法治、平等的教格和人格。千年来,日耳曼人作为罗马的守护者,男人变得刚毅、勇敢和坚强,女人独立、自主和富有教养。新教,由这样的贵族推广至平民,再也不能忍受政教和一的政治体制,终于建立起世界上首批的政教分离的世俗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