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听到一句谚语,叫“穷宜陵,富丁沟,小小樊汊赛扬州”。樊汊即樊川,其实是江都的一个镇。只因为这里三县相邻,三水相交,旅人如潮,商号如林,在历史上便博得了“小扬州”的美称。如果我们放眼天下,纵观古今,会发现各种各样的“小扬州”还真是不少。
仪征的陈集也是一个“小扬州”。这里地处天长、六合必经之地,交通、商贸略似扬州,所以清人林溥《西山小志》写道:“甲第极多商贾盛,由来人说小扬州。”
高邮的临泽又是一个“小扬州”。临泽自古人杰地灵?商贾云集? 历史上曾有“三街六巷”的规模和“三堂六庵”的建筑?所以民间素有“广陵小扬州”之美誉。
泰州在晚清一度是东南政治经济重镇,地位与扬州仿佛。朱宝善《海陵竹枝词》云:“眼底烟花太寥落,淮南赖有小扬州。”自注道:“金陵未收复时,运藩两宪均驻泰州,繁华特盛,一时有‘小扬州’之称。”
高邮城池不大,但生活方式、人文气息颇似扬州。故王虎卿《珠湖竹枝词》咏道:“莫笑一州如斗大,而今已作小扬州。”
仪征则因为盐务的缘故,商贾作派和文人风气也与扬州相通。所以厉惕斋的《真州竹枝词》敢于自夸:“敢说吾乡浑不俗,君来又住小扬州。”
东台县城原来叫做掘港,是盐、棉、米、茧“四白”集散中心?据说在明代就有“小扬州”之誉。嘉庆《东台县志》坦率地承认:“阛阓通衢多茶坊、酒肆、浴湢,而城市之间,踵事增华,近有‘小扬州’之目。”
淮安是淮北盐务中心,处处模仿着扬州,比如扬州盐商聚居于“南河下”,淮安盐商聚居处便也叫“河下”。黄钧宰《金壶浪墨》这样描写淮安盐商:“出则仆从如烟,骏马飞舆,互相矜尚,其黠者颇与文人相结纳,藉以假借声誉,居然为风雅中人,一时宾客之豪,管弦之盛,谈者目为‘小扬州’。”
南通虽然僻处海隅,但是在生活方式上受扬州影响极大。比如南通人也像扬州人一样爱花,以至于金榜在《海曲拾遗》中写道:“至期篮挑舟载,下及茶肆酒垆,莫不争购以博清赏,是一‘小扬州花市’也!”
金湖的县名,据说第一个字来自“金沟”的“金”字。金沟镇以中大街为轴心,分布有五条街,东西向的北后街、南后街,南北向的洼子街、小南街均有大小店铺百余家。因为金沟小有繁华,故人们称它是高宝湖西的“小扬州”。
使人感到意外的是,南京也曾被视为“小扬州”。嘉庆年间,著名文人吴清鹏游历扬州,见扬州山温水软,物阜民丰,当即挥就《小秦淮》二首,其中有句云:“未必渡江能胜此,秣陵应号小扬州!”
省内如此,省外也如此。例如:
安徽的石埭因为“衣冠竞尚华丽,山珍海错必备”,而被称为“小扬州”。乾隆《续石埭县志》说:本县“习尚之靡”?“流于奢矣”?“称为小扬州”。此外,安徽的秦栏也有“小扬州”之称。
广东的南雄由于地处粤、赣、闽交界处,商旅遍地,歌吹拂天,史称“岭南第一州”,而马可·波罗则称之为“小扬州”。朱彝尊也在《雄州歌》中写道:“十部梨园歌吹尽,行人虚说小扬州。”另外,广东的仁化因山清水秀,物茂民淳,也自称为“小扬州”。
湖南的沅陵是文化旅游资源大县,境内有秦时黔中郡古城遗址、战国至汉代巨型墓葬群、千年学府龙兴讲寺、古藏书处二酉藏书洞,当地人自称为“江南小扬州”。湖南益阳的泉光河镇,是当地最大的鱼米集市,故也有“千猪百羊万担米,扬帆汉口一早起”的“小扬州”之称。
福建四大名镇之一的莆田涵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海运商贸十分发达,一时有“小上海”、“小扬州”之美名。当时由贸易起家的富商大贾,和扬州商人一样,喜欢兴建华宅美屋,雕梁画栋,极为精致,至今留有大量遗迹。
山东长山的周村,中央广播电台曾为其制作专题节目《天下第一村——北方小扬州之周村》。郑陶庵在《周村元宵风光》中描述周村的灯节,说那里的灯,数量多,气派大,节期长。“只因此地灯棚下的粉白黛绿,鬓光钗影,使人迷恋,所以各地来观灯的人士,都赞美周村的灯好,称周村为‘小扬州’。”
还有一个人们想不到的“小扬州”,是台湾台南的茅港村。茅港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清代,大陆人要登陆台南府城,经常在此打尖留宿?隔日一早再上路?因而曾经繁华一时?有“小扬州”之雅称。时过境迁之后,有人写道:“今经是地者?无复识向时之‘小扬州’也。” 不无惋惜之意。
名声最大的“小扬州”,当然数天津。天津在金元时期称为直沽,元人宋无《直沽》诗云:“直沽风月可消愁,标格燕山第一流。细问名花何处去?扬州十里小红楼。”已经用扬州风光来比拟天津。明清之际,天津满眼是水乡景色,与江南扬州十分相近,加上扬州是淮盐集散地,而天津是芦盐集散中心,所以诗人张问陶在《天津》诗中咏道:“十里鱼盐新泽国,二分烟月小扬州!”从此,“小扬州”成为天津人自豪的别称。清末民初,天津作家刘云若写了一本畅销小说叫《小扬州志》,读者初以为和扬州有什么关系,其实内容完全是写天津的。“小扬州”成了小说的一个卖点!
追溯起来,“小扬州”的提法由来已久。宋人曾觌《诉衷情》词有“半钩珠箔小扬州?春色在重楼”之句,明人袁宏道《柳浪馆》词有“醉里不知花是影,隔纱惊唤小扬州”之句。广东和福建的古乐中,都有【小扬州】的曲调。珠箔、春色、花影、隔纱、古乐等等意象,合成了扬州城市的特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