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去哪儿了?
户籍 常住人口少于户籍人口并不只在我们县存在,而是绝大多数欠发达地区普遍存在的现象。以浙江省为例,在全省58个县(市)中,2010年常住人口数高于2000年的县(市)为31个;而在常住人口数最少的20个县市中,只有武义、三门、云和和岱山四个县的常住人口数在增加,其他县(市)均有不同程度的减少,很多县的常住人口数更以20%的速度在减少。 00如果再以常住人口数与户籍人口数的比值来排名,就更有意思了。全省58个县(市)中,只有17个县(市)的常住人口数高于户籍人口,义乌以135.54%的比例高居第一;而文成县则以71.02%的比例居倒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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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参加家乡在沪商会的春节团拜会,发现一个非常震惊的数据:根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家乡共有常住人口17.47万,而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时的常住人口数量则为17.58万,这十年间常住人口少了1100人。
为什么人口减少?当我在微信上发出这条消息时,就有乡党在下面接了一句,是不是独生子女政策导致人口减少?独生子女政策当然是一个因素。在我们乡下,我的父母辈大都有兄弟姐妹四人,但是到我们这一辈就减为两三人,而到了我们以下那一辈就只有一两人了。人口生育率降低,总的人口当然也会下降。不过,仅仅以人口生育率下降来解释并不对,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我国的人口总和生育率为1.18,其中城市为0.86,乡镇1.08,农村1.43。老家作为浙江中部的山区县,以农村人口居多,按理说人口增加应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才对,为何常住人口会减少这么多?
这是因为我看到的是常住人口而不是户籍人口之故。按照户籍人口数据,2000年时家乡的人口为20.55万,2010年时为20.99万。那么这些人到哪里去了呢?到外面的世界去了。据这次聚会的主持人介绍,依他们掌握的数据,在上海的磐安人就有将近500人,而更多的人可能没有被他们注意到(就个人而言,我是第一次参加磐安商会的活动)。据我的观察,当天晚上参加聚会的人员中,有将近三分之一与会者的户籍并不在上海,尽管有些人可能已经在上海打拼了近十年。
说到这,不得不先介绍下我老家浙江磐安,它位于浙江中部,属于浙江的欠发达地区。尽管有着比城市里更好的生态环境(被誉为“浙中大盆景、天然氧吧城”),但还是有很多人从家乡出走来到大城市。事实上,常住人口少于户籍人口并不只在我们县存在,而是绝大多数欠发达地区普遍存在的现象。以浙江省为例,在全省58个县(市)中,2010年常住人口数高于2000年的县(市)为31个;而在常住人口数最少的20个县市中,只有武义、三门、云和和岱山四个县的常住人口数在增加,其他县(市)均有不同程度的减少,很多县的常住人口数更以20%的速度在减少。
如果再以常住人口数与户籍人口数的比值来排名,就更有意思了。全省58个县(市)中,只有17个县(市)的常住人口数高于户籍人口,义乌以135.54%的比例高居第一;而文成县则以71.02%的比例居倒数第一。不难理解,那些常住人口数高于户籍人口数的地方,往往经济发达;而常住人口数少于户籍人口的地方,大多属经济欠发达区域。
那些不在户籍地居住的人在哪里?只要稍微用下大脑都知道,他们流向了城市。就像我的乡亲们一样,他们没有城市的户籍,但是已经在城市里工作和生活。以上海为例,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时的常住人口为2300万,同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时的1670万相比,整整增加了630万。必须指出的是,自从实施独生子女政策以来,从1993年起至2011年,上海的户籍人口自然增长率连续19年为负数,2012年才“转正”,为0.26%。。人口统计资料显示,外省市来沪常住人口与上海户籍常住人口之比从2000年时的1:3上升到2012年时的2:3。
这么多的人口流入,给特大城市带来了巨大的公共服务压力,不少本地户籍人口因此颇有抱怨,而中央也有“严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的政策。但是对于人口流出地的政府而言,最大的抱怨就是人口太少。我曾经在家乡的网站上看到不少店家的抱怨:“磐安餐饮业这几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根本硬伤在于磐安人口少、餐馆多……”
从2012年的《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磐安县域总体规划的批复》来看,县一级政府确实该为人口数量操心了。根据《磐安县域总体规划(2006—2020)》,磐安县中心城区规划区面积228.06平方公里。2020年人口规模按县域常住人口23万人、城镇常住人口15万人、中心城区常住人口10万人规划。以过去十年间常住人口数量变化的趋势,估计到2020年无法达到常住人口23万的规模。如果人口数量没法达到,那就意味着新增的很多基础设施将会被浪费。
为什么我的老乡宁愿没有户籍也要在上海、杭州和义乌等城市工作和生活?当他们离开家乡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权衡过利害得失:大城市有环境污染、交通拥堵和房价过高等所谓“城市病”,家乡却是交通顺畅、环境优美。可以想象到的是,这种人口流出的趋势还没有结束。一个可供佐证的数据是,老家每年有将近1000人因为高考离开家乡,但每年大学毕业生回家乡就业的却只有300人左右。这些人流到哪里?当然是大城市。
如何应对大城市人口越来越多,而小县城人口越来越少的问题?这可能不是简单的“严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规模”的政策就能解决。人口版图的变化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把它看成一个经济现象,但将来,人口变化或许还会引发行政版图变化等一系列问题。在我看来,恐怕这将是今后十年中国城市化面临的最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