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
四川富顺,位于四川盆地南缘的一个小旮旯,生于斯长于斯。读书毕业后,和大多数人一样,我离开家乡外出打工。后来,家乡便成了故乡。多年漂泊,最后定居广州。
父亲年迈不愿外出仍然守在老家,平时弟兄各自在外,不同地方工作,过年回家变成了一年难得的聚会。今年的聚会与往年不同,因父亲感染新冠,病重住进医院。二哥先行回家,我也匆匆握着
高铁票,奔上了回家的行程。
以前过年都是自驾回家,路上停停走走,三天两夜,回家之时,一半是喜悦,一半是疲惫。这次是广贵-贵蓉高铁贯通后,我第一次坐高铁回家。天还没亮,我就独自出门了,经过广州地铁几次换线,最后冒出地面便到了广州南站。疫情解封之后,路上没有了查验核酸码的关卡,检票后顺利登上了列车。心情是轻松愉悦的,想象着列车会在暮色中带我回到家乡。
列车准点缓缓离开广州南站,不多一阵的加速,便疾驰向前。透过车窗玻璃,一幕幕风景在我眼前展现开来。经过广州,佛山,肇庆,窗外的景色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各式各样的厂房,屋顶有着不同的颜色,高高低低。那是像我一样的漂泊者工作的地方。房屋逐渐变得稀疏,接着出现了鱼塘,养鸭场,零星的农舍,绿色多了起来。
服务员的叫卖车在走廊上推了几个来回之后,窗外的竹林多了,我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广宁,怀集地界,那是竹的海洋,山坡上覆盖全是竹子,我是叫不出那些竹的名字,反正看起来和四川老家的楠竹慈竹不太一样。这些竹子怎么才能更好的开发出来,实现
经济价值呢?我沉浸在对竹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列车已经开过了广东,来到了广西贺州。
我知道贺州是长寿之乡,有姑婆山,有好吃的脐橙,但这些在列车经过的地方,感受不浓,当然除了能看到山上的果树。那些果树长在远远的山坡上,果实被白色的塑料纸包裹着,从低到高,星星点点,撒满整片山坡,除了感受到别致的景色,也想象得到果农的辛苦劳作。
广西的喀斯特地形景观,对于乘车人是无法忘却的。 车过了钟山,阳朔,峰林峰丛多了起来,列车绕行其间抑或从峰林的肚子里呼啸而过。突兀的山,山间散落的平地,石灰岩上摇摇欲坠的小树,或者山上一个奇怪的洞穴。在当地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的样子却是异乡人别致的风景。这些大自然的杰作,这是地球几十亿年
变化中的一幕而已。地球每天在不知不觉的变换着,列车每天从这里开过,载着一批又一批不同的过客。在广西,高铁路过的沿线,村庄屋子的外墙都刷成了白色,这样的景色,以前开车路过重庆也见过,也不知道为了这样的景色,ZF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银两。
隧道越来越密,高铁愈发像了地铁。也不知道穿过哪个隧道之后,列车已经开到贵州。这里海拔逐渐抬升,来到了黔东南--侗族苗族的故乡。山坡上树木映着一片片木屋村落,坝子上偶尔矗立着鼓楼。贵州山上的植被不如广西密集,看起来就是没人打理的杂乱的灌木和野草。我小时候听过《苗岭的早晨》,也看过不少介绍苗族侗族的纪录片,媒体上展现的和现实看到的还是很大的不同。列车穿行于苗岭,我们从珠江
流域翻到了长江流域。苗岭,经历漫长岁月的侵蚀,已不再雄壮,反而演化出一处乐土,哺育着一方能歌善舞的人儿。列车绕着
贵阳的边缘缓行。这是离开广州后经过的另一个省会
城市。贵阳的城市建设是散落在山岭之间的,当你误认为已经离开市区经过一片山岭时,另一片城市建筑又闪现过来。
列车往西北方向行进,那是回家的方向。午后的阳光洒在车窗上,一闪一闪的。旁座的小孩已经在她母亲的怀抱中睡去。有人大声打电话,回报着回家的时间,那是熟悉的乡音。车过黔西时,窗外出现了石漠化的土地,有些包谷或者洋芋种在石漠化的土地上,长势欠佳。看着那些薄薄的土壤,心里有些难过。在别处,我看过那些撂荒的远比这里肥沃的土地,而这里的人却要在贫瘠的石块间耕作那可怜的土。这让我感受到了
人口大国的国情现实的存在。石漠化土地一直从黔西,延伸到大方,毕节一线。这里的地形展现出乌蒙山的狂野,山高谷深。这是贵州高原隆起的高处,赤水河,鸭池和从这里切割出深谷,流向远方。
东北向北,列车驶过镇雄,威信,这是
云南东北东端的两个县。大山依旧巍峨,望不到顶,石漠化山地慢慢变少了,植被逐渐繁密。这是云贵高原过度到四川盆地的南缘地带。当年红军迂回翻越这些大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是多么坚强的毅力支撑着红军前行的步伐。也感叹现在的筑路大军能在这些崇山峻岭中开路架桥,是多么的了得。车内显示屏上显示着当前的车速230公里每小时。
夕阳西斜,列车绕过兴文,长宁。地势上,已经从盆周山地落到四川盆地底部,想必应有李白长河落九天之气势,但列车里你感受不到这种落差。只是窗外一点点的,山渐变矮,再变矮,水田,竹木,三三两两的屋舍散落在馒头状的山丘间,这是梁实秋笔下的雅舍,这是典型四川丘陵的地貌。铁轨跨过金沙江,再跨过岷江。两江交汇处就是万里长江第一城的宜宾。
原本我从宜宾北上很快就能回到老家富顺,只是宜宾到自贡的高铁线还在修建,这趟列车只能从成都绕行,从宜宾到乐山,眉山,再到成都,内江,自贡,到富顺。这种迂回的好处是我不用在宜宾打车回家,顺便也感受一下这一串沿途城市的风景。或许到了明年,我就不用迂回绕行了。
过宜宾后,列车一直沿岷江而行,地势愈发平坦,夕阳下的岷江壮阔无比。过眉山后,村庄房屋更加密集起来,成都平原的土地肥沃,一望无垠一派繁荣富庶的景象展现在眼前。傍晚近6点,到达成都东站。一批旅客稀稀拉拉的下车之后,一个老头上车吆喝着旅客起身调转座椅方向,四川方言的吆喝声中带着幽默和调侃,一阵麻利的调转座椅操作之后,列车反向行驶,驶向目的地泸州。
窗外的天已经黑下来,偶尔橘红色的灯光闪过,过了简阳,内江,自贡,7:50分列车停靠在了富顺站。窗外飘起了细雨。下了火车,我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的特别湿润,哗啦啦地拖着的行李箱,我快步走出了富顺站。
202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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