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是狭域市、适域市、还是广域市?
都不是。
准确来说,这三个概念都不适合中国的
城市。中国的“市”是一种动态变化的
行政区划,是自上而下的,有行政级别的,范围经常可变的,直接套用西方的市,会水土不服。
狭域市,可以简单理解为平时口头说的县城、镇街、墟市、城区,仅仅只占有工商业的、城市化的这一部分。【深圳墟】【南山高新区】如果设市,就是一种狭域市。城市扩大怎么办?那每一个相对独立的主体都是一个市,比如【莲塘】【新安】【大浪】等等。很显然,这种概念不适合深圳,也不适合所有中国城市。
适域市,这就是民国初期几个大城市设市的形态,类推到深圳,就是80年代深圳
经济特区的形态。初代经济特区(以下简称关内),抛开山体,就是一个在当时看来适合、足够【深圳经济特区】这座城市发展很长一段时间的范围,既留了足够的发展空间,也没有扩大到不相关的地方。
广域市,这个概念经常被国内滥用、乱用,国内语境喜欢把辖好几个县的那个东西叫广域市,这是错的。参考
http://xzqh.info/lt/read.php?tid=182487,
“劣币驱逐了良币,中国伪广域市驱逐了韩国真广域市。作假多了,自己都信以为真了。明明是六千多平方公里的扬州地区,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大的扬州市,中国式悲哀!”
什么才是广域市呢,老牌地级市拖着一个大郊区的,直到2030、2050也填不满的这种就是广域市。比如包含白云区的广州市、包含门头沟区、大兴区的北京市、包含四郊的天津市……这才是“
行政区划范围大于建成区”的广域市。
回到深圳,我们语境中的深圳是什么呢?
他是一个县,是一个范围固定的(忽略填海区)、包含诸多连片市镇的、面状的县。“深圳市”就是“宝安县”。下面说说我为什么这么说。
1、关内,亦即【深圳经济特区】市,或者简称【关内】市,是一个有特殊政策的但是实际上形态非常正常的城市。翻阅80年代深圳
地图可见,这座城市有老城区(深圳墟),有老城区的自然扩展(铁西的宝安路一带),有政务新城区(福田区的中心,对称的那一部分),有高新工业区(南山),有普通工业区(关内零碎的工业区),有普通住宅区,有港口(蛇口、盐田),有水源(关内几个水库),有合理的教育医疗公园
交通布局。抛开特区滤镜,这不就是一座有合理规划建设的、有明确行政范围的、有明确职能分工的城市么。
<南头城虽然为旧宝安县城,但是聚落本身就是村寨形态,就是一个小号的西安西北边的汉长安城,于现代深圳市、现代南山区无关>
2、关外,即80年代宝安县、90年代宝安区+龙岗区,这是一个(或两个)县。为什么这么说?新安是宝安县从零规划的县城,有明确的、完整的、相对独立的规划,只不过他刻意选在了靠近二线关的位置;龙岗也是一座基于龙岗墟的、有明确完整规划的新县城——对照龙岗与观澜、平湖、沙井、凤岗、常平,就能看出明确的区别。总之,在90~00年代,宝安与龙岗是两个有明确县城的、面状的县。换言之,新安、龙岗就是两个“狭域市”。
但是这里是珠三角,有强大的乡镇经济,每个镇都以镇、以村为单位,相对无序建设了巨量工业区与自建房新村,使得整个深圳市(乃至整个珠三角)的城镇化区域连为一体。但是要注意,这巨量的工业区与新村,主体不是深圳市,不是宝安县,甚至不是xx镇,它们是由xx镇甚至yy村为基础,在集体用地上建设出来的。换言之,这些其实就是一座座单核的工业城市——至少平移到国外,会是这样的。
那么,既然龙岗、观澜、平湖、沙井们,每个都是一座独立城市,那整个宝安区、龙岗区算什么呢?算县,算两个有县城的、面状的县,每个县里面有好几个县辖市(镇)。宝安、龙岗的各个镇,并不是其县城的郊区,相互之间并没有城市分工,甚至没有合理规划过,而且各个镇的主体性非常强,权力非常大,各自是相对独立的市镇。宝安区、龙岗区这两个主体,就是【
管理】一个【面状区域】内的各个市镇的一个【行政单位】。
3、小结。综上所述,“深圳市”就是【管理】一个【面状区域】内的各个市镇的一个【行政单位】,即一个县,有唯一核心——【关内市】。
这个【关内市】并没有“溢出”行政区域外,因为行政区域外是其他市镇的区域。举个例子,“关内市”罗湖区再怎么没有地,也不会“溢出”到布吉,因为【布吉市】自己就是一个相对独立发展出来的市镇,有自己的逻辑,并没有分担“关内市”的职能,不接受“关内市”的规划,并不是“关内市”的郊区。
这个结论很奇怪,也不适用于大多数城市,因为大多数城市做不到每个乡镇都全域建设,在正常语境中,城市就是那个众所周知的、有模糊边缘的默认聚落。
4、推广与思考。省去论证过程,“东莞市”也是一个【管理】一个【面状区域】内的各个市镇的一个【县】。“深圳”与“东莞”是两个互不隶属的、各自有面状行政区域的主体。中山、昆山、嘉定等雷同。
提问:那平时语境中的“深圳溢出东莞、惠州”指的是什么?
回答:指(1)【深圳县】的通勤范围扩大到了【东莞县】【惠阳县】的管辖市镇;(2)指【东莞县】【惠阳县】内的工厂深度参与了【深圳县】大厂的产业链,成为其配套;(3)【深圳县】、【东莞县】、【惠阳县】有一定程度上的、以深圳为主导与核心的、政策方面的一体化。
思考:在本帖中,严格区分了“市镇”与“县”,默认市镇是一个聚落,默认县是一个面状区域,把市镇与县进行了彻底的切割。本文未提及境外的区划,但是坛友们一定能不知不觉想到台湾、日本、美国的市制,县下辖市,或者互不隶属,总之“县”有其固定的面状范围,“市”有其生成与发展逻辑。
在中国,“县”往往是
历史、文化传承千年的载体,“市”是百余年来工商业快速发展的载体。在古代,析县的动力往往是为了管理面状区域,而工商业市镇要么一直隶属于县(如各县城、景德镇、佛山镇),要么会在很晚很晚的清末改设为厅(如1899年夏口厅,即汉口市)。在当代,为了迁就经济发展,会把县改成市,会市辖县,会市吞市;为了迁就文化传承,会弄出“梅县区”“赣县区”“沙市市”“津市市”等不伦不类的名字(虽然总有人能把逻辑说通),会人为制造禅城区与南海区之间、黄石市与大冶市的隔阂。这些是不是可接受的?如果不可接受,那么是不是可解决的?
再思考:中国是一个自古以来中央集权的自上而下的行政力量极大的国家,可以说,没有自上而下的政策,下面就不能发展。同时,中国是一个有着非常深厚地主阶级势力的国家,在农业惯性如此强的县域发展工商业城市,谈何难!所以在民国初年,就把市与县进行了完全切割,市就是独立且平行于县的行政单位。那么,“县辖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么,后续的所见的一切都是两千年郡县制之下的一种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