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界]半个世纪的边界之争 [复制链接]

记者的案头放着50年前的一份国家重要文件（复印件），签署人是原中南军政委员会主席林彪，文件号是“会秘字第0251号”，签署日期是1950年7月25日。

这份文件的主要内容是“关于调整湘、鄂省界以利堤防的意见”，其中谈到湖北石首与湖南华容两县在桃花山地段的省际边界时，文件的附件中确定：“以桃花山主体山脉山脊线为界，其北属石首，其南属华容。”

没想到后来由于当时两省勘界人员一时的工作疏忽，没有在深山老林地区（特别是在桃花山韩家冲——乌龙岩一带）作实地的踏勘和测绘，结果留下了一段约有4公里长的未明边界。这就为当地两省群众留下了相互争议达半个世纪之久的种子。

今年阳春时节，根据国家民政部全国勘界办公室要求，全国勘界办李治国副处长率领湘鄂两省负责勘界工作的负责人及工作人员一行20多人，实地勘查了桃花山湘鄂两省边界。他们在随机走访村民、查清边界现状及进行多次友好协商并取得一致意见的基础上，正式将最后一段未明边界予以了详细划定，并标绘在1：1万比例尺的地形图上。至此，湘鄂石、华两县市长达半个世纪的边界之争，终于在一片友好互谅声中握手言欢。
石、华两县市有争议的边界是在桃花山北部的韩家冲——乌龙岩地段，长约4公里，山林面积为3000亩。这里历来人迹罕至，没有人烟，处于自然荒芜状态。

韩家冲——乌龙岩一带在1950年12月前归属湖南华容县管辖。1950年12月20日，中南军政委员会为复示湘鄂两省划界案指出：为了便于行政领导和有利修堤治水的原则，特对石首和华容交叉地带进行边界调整，其界线的确定是：

1、石首调关区所属之万家垸、史家垸、新四垸等如华容部分在该垸占有土地、人口，概归石首管理。

2、石首的陈公东垸靠华容青竹沟和武显庙附近之土地，凡原属该垸管辖者，概归石首领导，其界线根据双方行政水利之便由两县、区派员会勘确划。

同时，在该复示案第7条中，中南军政委员会明示：将石首原属的岳军乡（石首飞地，现为华容操军乡）与插入华容集成大垸的原三合垸及石首所属的塔市驿街道全部划交华容。中南军政委员会还在调整地区的垸名和小地名中明确指出，新四垸包括倒马岩、河上湾、韩家冲、胡家铺、青竹沟。此协议上有当时华容县县长赵吉甫、石首县县长樊金保的签字。由于当时的会勘人员没有据此实地勘定韩家冲——乌龙岩地段的省际边界，故在此形成了一段未明的边界。

早在1958年，两省群众就在未明边界地段为水利建设发生过纠纷。当时的华容县东山公社大旺大队社员拟在纸棚湾半山腰筑坝拦水，以灌溉农田。等到华容民工来到工地现场时，当即遭到了关系切身利益的石首青竹大队群众的坚决反对。有的山民甚至卧地拦阻，以致华容方面不得不停工。据说此后三年大旱，仅1963年大旺大队就有540亩稻田颗粒无收。后来华容方面又在纸棚湾勘测6次，几次欲要动工，均因遭到石首纸棚湾群众的反对而中止。

在山林问题上，两省纠纷更是错综复杂。华容塔市林场1958年在望夫山、易家山、路南口、灵官庙、昂头山等有争议的地区设立林业队，开荒造林2800亩。当时原在石首境内居住的一部分群众都以为林场是国营单位，待遇好，便一阵风地跑到湖南去了。1962年，石首方面在韩家冲地带设立鹿角头林场，原跑到湖南去的一部分群众又以为湖北的待遇比湖南更高，便一窝蜂地又跑回来居住，同时还吸引了当地大部分的湖南山民，结果湖南塔市林场只留下了三人（黄姓二老和一女儿）看山。1963年，华容塔市林场重新上马，继而导致两地群众为自然生长的山林权属发生纠纷。1965年7月，华容塔市林场藉口改造自生林，接连两次率领群众上山砍树，结果破坏了石首鹿角头林场的山林540余亩，损坏树木3000多株等。此事引起了石首纸棚湾山民吴邦怀等人的极大愤慨，一天夜里，他们摸黑结伙“捆走”了塔市林场率领群众砍树的队长石学礼。因为此事，两省纠纷愈来愈大（吴邦怀等人后由石首方面作了严肃处理）。

早在1953年，长江水利委员会、洞庭湖工程处根据中南军政委员会1950年12月20日的复示和1950年7月28日石首、华容划界协议测绘的湘鄂行政区划图，所划定的省界是十分清楚的。但在具体定界中，有关方面未能正确执行协议和复示中的意见，为当地群众留下了边界纠纷的隐患。韩家冲的山冲底部为一合水溪沟，右侧龙山岭为石首桃花山镇林场（原为桃花山公社林场）。桃花山公社林场建于1972年11月，当时就投资10万元，投工4万个，开垦面积1000多亩。其中杉树500亩，楠竹500多亩，职工40人。1977年，由于湖南东山公社和石首桃花山公社少数村民偷砍林木（湖北人到湖南偷杉树，湖南人到湖北偷楠竹），以致诱发大规模越界哄抢山林事件。至1977年冬，韩家冲一带的林木全被当地人砍光。1991年8月，石首市桃花山镇政府研究决定，对韩家冲之龙山岭4500亩荒山进行开发。继而投工10万个，投资62万元，现有林地面积4500亩。此地在勘定边界之前也是纠纷不断。

石首、华容双方争议的焦点是龙山岭是否桃花山主山脉问题。从军用地图上看，龙山岭在桃花山主体北侧，并且是主山脉分叉的一个小山岭，它的尽头是杨叶湖。如果把龙山岭作为省际边界，那么石首现有之青竹沟村、鹿角头村及望夫山村的一部分均应划入湖南，而这与1950年中南军政委员会相关文件显然是不符的。因此，石首方面认为龙山岭不能作为界线。

湖南方面又提出，既然根据中南文件划界精神，应以桃花山主体山脊为界，那么这条主脉以北，为什么还有现属于华容县的白果村未划走呢？湖北方面的答复是，查1950年时的白果生产队（现白果村），当时确实是在划给湖北石首的地块之列，但由于两省在办理交接手续时，白果生产队群众不愿归属湖北，故未予以接收，但并非当地不按主脉分水岭划界。这就是说，现在的白果村群众是居住在湖北境内的湖南人。

由于多年争议，现今从人字尖向西南至韩家冲上部，下至韩家冲底部合水沟一带，仍有500亩山地为无人看管的荒地；乌龙岩以分水岭为界石首一侧（小地名谭尔钱、老鼠窝、凤炮岭）约有300亩山地无人管辖。有人戏称上述两地为“中立区”。

1963年8月26日，湘鄂两省代表聚会石首鹿角头林场场部，拟签订关于昂头山、韩家冲、易家山等地的山林权属协议，但由于双方受交通、测绘、生活等条件限制，去现场查勘不易，只在林场场部签订了一个临时章程。章程规定双方保持经营管理现状，不准任何一方在未达成协议的山地乱砍滥伐。参加人员湖南方面有岳阳专署代表龚奇军、华容代表赵炳文等7人；湖北方面有荆州专署代表张德新、石首代表李振国等7人。
1965年10月15日，石首、华容两地代表在华容县城签订了关于望夫山至昂头山地段的划界协议。关于韩家冲地区的划界，双方约定在进行会勘、测量时协商解决。
1965年12月21日，湖北省民政厅向省人民委员会汇报了关于会同湖南方面调处石华边界纠纷的报告材料。

1971年5月28日，石首县委向荆州地委和湖南省委专题汇报了关于湖南华容县群众滥伐韩家冲成片杉树、再次挑起山林纠纷的调查报告，要求派员解决林地纠纷。

1988年10月1日，华容县桃花山乡白果村主任易国熬邀请石首市桃花山镇青竹沟村部分干部到该村洽谈“联防工作”，结果实则是想在乌龙岩创建村办林场。因分歧较大，未达成一致意见。

1989年元月8日，石首市人民政府致函华容县人民政府，指明华容县桃花山林场强行越界造林，影响了当地的安定团结，建议双方协调解决。

1989年元月25日，华容县人民政府致函石首市人民政府，内容是石首市桃花山镇群众阻挠华容县桃花山乡群众垦山造林，约定进行商谈。

1999年元月，华容县东山乡跑马村有数十人在韩家冲地带点火烧山200余亩，致使边界林地纠纷再一次发生。
石首、华容两县市在韩家冲——乌龙岩地区留下的一段未明边界是历史遗留的产物，本着维持双方行政管理和经营现状并坚持实事求是、顾全大局、互谅互让和有利于稳定，有利于两县市人民的团结，有利于国家的统一管理，有利于保护和开发利用自然资源的原则，石首方面的定界主张是：从昂头山经上屋扬、筲箕塌沿山脊到人字尖，再经东山岭至哑口一线为新的省际边界。

石首方面的定界理由是：

1、按照上述走向定界，符合中南军政委员会复示的原则和指导思想。从1950年以来，我市桃花山镇以韩家冲为主线已经修建了哑口水库、乌龙岩水库进行蓄水和调节用水，如果违背中南军政委员会边界调整有利于用水管水的原则，把已划入我市的韩家冲划入华容，则我市桃花山镇将有3000多名群众、5000多亩耕地失去水源，这样势必诱发更大的边界矛盾。

2、上述定界走向符合国家核定和划定边界线的参照标准。45里桃花山有着它的自然走向，两县市边界已贯通部分都是以主山脉的分水岭为界，而龙山岭只是桃花山的一个支脉。以主山脉分水岭划界地貌稳定、地形清楚、简便易行，且国际国内通用。

3、上述定界走向符合尊重维持现状的原则。20多年来，我市边界群众在此地投入资金300多万元修建了20多华里的盘山公路，架设了10余华里的专用电线，并修建了40多间场房和看护屋，目前已累计固定资产上千万元。

4、上述定界走向没有越过历史上发生过纠纷的地域。两地历史上发生纠纷的地方主要在山脉分水岭两侧，目前属于石首东山岭的北侧因双方意见不一，至今双方都未开垦，并且留有痕迹可见。两方群众都说，两省百姓亲挨亲邻挨邻，和气生财，不愿在亲戚间闹翻脸。

5、上述定界走向与双方勘界的底图未定界线相符。石首、华容勘界用的底图都是总参测绘局印制的，上面的未定省界虚线与我市的主张基本相符。

6、上述定界走向基本符合基层组织和当地群众的意愿。在两省多次协商勘界过程中，双方基层组织和群众都认为以主山脉分水岭为界简单明了，没有异议。按群众的话说，兄弟分家，各砍一半，是个好办法。
2000年3月29日，由国家民政部全国勘界办副处长李治国会同湘、鄂两省勘界办公室有关人员一起，对石华两县市之间的韩家冲、乌龙岩地段进行了联合踏勘，其中湖北省勘界办副主任邓大坤、工程师杨宁，石首市民政局局长常纪波、石首市勘界办副主任陈自力、高工张泽周，华容县勘界办股长罗先林等同志参加了联合勘界。

全体勘界人员踏着崎岖的小径登上桃花山，一边走一边观察山脉走向和地形地貌特征，两名技术人员在1：1万比例尺的地形图上进行了详细标绘。从龙山岭到韩家冲谷底，攀棺材石上人字尖，走凤炮岭过乌龙岩，全长4公里的未明边界，整整踏勘了一天。大家还随机走访了居住在边界附近的村民，查清了双方行政管理和经营现状，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事后，在李治国副处长的主持下，湘鄂两省勘界人员经过反复磋商，就划定最后一段省际边界达成共识，并签订了湘鄂两省联合踏勘纪要，此举结束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边界之争。

湖南省勘界办在向国勘办的报告中写道：“湘鄂线华容与石首段存在的争议地段，早在1950年中南军政委员会在调整湘鄂两省行政区划时，就已经得到解决，两省多年来存在的争议属于资源权属纠纷，实地山、垸分界明显，行政区域界线走向明确，按照国发[1996]32号文件精神，此段界线应依据1950年12月20日中南军政委员会会民字第0483号《为复示湘鄂两省划界案由》，1950年7月28日《湖北省石首县、湖南省华容县划界协议》、1950年10月12日华容县人民政府与石首县人民政府关于《调整湘鄂省界应行交接事项及了解的情况》及湘鄂《省界勘划略图》等文件、协议、地图核定法定线，跨界形成的经营管理现状可以维持现状不变。”至此，湘鄂石、华两县市在桃花山地段的省际边界线基本以石首方之主张为基础而划定。

悠悠岁月，送走了50个春秋。湘鄂石、华两地最后一段省际边界的勘定，为两省人民群众带来了吉祥和喜庆的福音。我们衷心祝愿湘鄂边界永远是一条和平的边界、友谊的边界，并成为紧密联系两省人民的桥梁和纽带。

——石首与华容最后一段省际边界勘定纪实

本报记者 吕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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