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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的民意:俄罗斯真的把公共财产分了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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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4-10-17
90%的民意:俄罗斯真的把公共财产分了吗?

中国思维网 www.chinathink.net 2004年10月16日 阅读数: 590 源作者:秦晖

东欧专制私有化“翻船”值得国企改革借鉴

一、俄罗斯真的把公共财产分给老百姓了吗?

金雁和我合著的《十年沧桑:东欧诸国的经济社会转轨与思想变迁》一书最近由上海三
联书店出版了。本来,按照惯例出版后应当由别人来写书评。可是本书的出版正碰上“
郎咸平旋风”,争论的双方都打起了“俄罗斯牌”:一边说:中国的国企改革已经“俄
罗斯化”了。另一边反驳道:我们没有俄罗斯化,因为我们没有把公共财产公开分给老
百姓!看到这样的争论,不由得使我产生了“毛遂自荐”的冲动:什么叫“俄罗斯化”
?俄罗斯真的把公共财产分给老百姓了吗?俄罗斯的困境就是因为她把公共资产公开分
给了老百姓?如果不是,而是“非公开”地“卖”给了官方认定的某些“能人”,或者
干脆不改革,仍然实行“国有官营”,是否就会更好?俄罗斯如今的情况究竟怎样?俄
罗斯能代表中东欧前计划经济国家转轨的一般情况吗?我们从这些国家的经济转轨进程
中究竟应当汲取什么些什么经验教训?

这些问题,我想不仅研究前“苏联东欧”国家的人关心,一般公众也都会关注,尤其是
在我们的国企改革正处在十字路口的今天。因此我请人们听听我们的一家之言

金雁的专业就是苏联东欧研究,自1978年读研究生时起她搞这一行已经20多年了,她在
波兰华沙大学的两年正好是经济“休克”的最困难时期,当时写过一本书叫《新饿乡纪
程》,以后她还发表过多部关于前苏联东欧问题的著作。与如今被称为自由主义者的我
不同,她一直是东欧左派的同情者,本书中的“思想变迁”部分实际上讲的也主要是东
欧左派的思想变迁。但是我想不管左右,只要实事求是,在一些基本的底线问题上达成
共识并不难。至于我,本来是研究中国问题的,关注东欧只是客串。但是关注之后也有
点感想。我们都觉得,咱们看东欧时的一些“想当然”怕是靠不住的。例如:

二、东欧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多人认为“剧变”后东欧各国都已宣布要搞“私有化”,没有所谓意识形态障碍。那
处置国有资产一定是顺理成章,大刀阔斧。起码比我们这里要容易得多。其实恰恰相反
,虽然私有化的确不仅是剧变后当局明确的行动目标,至少在“剧变”初期社会情绪一
面倒的情况下也是几乎全社会的普遍想法。但是,即使大家都赞成私有化,这只是在“
要不要分家”这方面达成了共识,真正的问题还是“如何分家”。而在这种问题上达成
共识谈何容易,各阶层各利益群体都会力争对自己有利的方案,没有任何地方是可以回
避矛盾的。而他们既然已经是民主国家,谁也不能独断专行,所以中东欧各国的“私有
化”无不经过一个利益有关各方反复讨价还价的“分家谈判”过程,工会、农会、商会
、左派、右派、中派、国企、私企、外企、控股者、中小股东、经理人与雇员……无不
直接结社或通过政党代理人提出诉求。这个过程远远比那些口称不搞私有化实际上却可
以以铁腕方式随意处置公共资产,而公众不仅无法参与甚至无法知情的做法要复杂得多


在中东欧各国,除了前东德由富裕强大的西德国家为了统一拿出巨资把一切包下来而化
解了矛盾,捷克以公平、周密的安排实行了国有资产全民初始分配而解决了矛盾之外,
其余诸国的私有化过程都拖得很长。一些国家像波兰,由于剧变前当局搞的权贵私有化
在剧变后被清查,私有化进程还曾一度慢于前政权末期。在东欧各国,不仅私有化立法
要经过左右派争论、议会辩论乃至全民公决,立法之后私有化的具体实施也十分复杂。
许多企业的私有化谈判经年累月,尤其是与工会的谈判更为艰巨。波兰的格但斯克造船
厂谈了五年,罗马尼亚的日乌河谷煤矿谈了十二年,这样的例子并非罕见。用我们这里
一些经济学家的话说,就是他们这样的“民主私有化”“交易费用”太大。事实上,与
那种所谓“休克疗法”的剧烈变化造成破坏的似是而非的说法相比,“民主私有化”的
谈判过程长、交易费用大,倒的确是他们的转轨过程支付的“代价”之一。

在这方面,咱们的体制优越性可就太大了。许多地方只要领导人一跺脚,立马就“全卖
光”、“全送光”,产权马上就“界定”了。工人说赶走就赶走,资产想给谁就给谁,
土地说圈了就圈了,谁敢说个不字?记得不久前媒体上广为宣传的“仇和现象”:一个
地级市在“几个月内”不仅全部企业齐步“转制”、而且连学校、医院与幼儿园等公益
性资产也稀里哗啦“全卖光”。而这位父母官因为改革成效显著又升为省级官员了。德
国媒体曾经说,匈牙利的“全卖光”政策让西方国家(这些“资本主义”国家其实也有
私有化问题)都有的可学。要是与这个地级市相比,只怕是匈牙利人也有的可学呢。当
然实际上无论西方人还是匈牙利人他们都学不了我们——匈牙利对于实现国有资产变现
价值最大化是非常重视的。而在那个地级市,考虑到“首长”只能对“卖方”而不能对
“买方”下令,可以想见这种命令交易下不可能有正常的讲价气氛,所谓全卖光实行起
来差不多就是“全送光”了。而这个地级市人口五百多万,在中东欧(含中亚、蒙古)2
8个转轨国家中人口规模超过它的也不过半数左右。

许多人都说中东欧的转轨是“激进”的“休克疗法”,而中国的改革则是“渐进”的。
其实像上述那个规模相当于中等转轨国家的“地级市”搞的才真正是“休克疗法”,而
且其“激进”程度超过什么“五百天计划”之类东欧人所能设想的最激进方案。当然,
剧变后尤其是初期,东欧新上台的不少领导人不仅价值观上追求转轨,言论上很激进,
方式上也确实想尽快解决问题。但是在剧变后的民主制下,并不是他们“心想”就能“
事成”的。相对于“只做不说”、“少说多做”的实权者来说,他们实际做到的是否真
那么“激进”,大可怀疑。

许多人都认为越是“右派”越主张“休克疗法”或者激进的转轨战略,越是“左派”越
反对这种做法。其实在中东欧的许多国家中恰恰相反,左派的转轨方式往往比右派激进
得多。这是因为东欧剧变前激进的反对派大都具有反苏的民族主义或反世俗化的宗教背
景,对普世性的“全球化”和“物欲横流”的自由市场未必很热衷,还有的反对派出身
草根,崛起于工运农运,与其说是自由主义者,不如说带有更多的右翼民粹主义或工团
主义色彩。剧变后他们这些“右派”反共的确坚决,走向“自由市场”就不免有些左顾
右盼了。倒是那些出身“前共产党人”的左派,过去长期受国际主义教育,权力意识虽
强,民族、国家意识往往并不怎么强。就像一家匈牙利媒体揶揄的:过去欢迎东方的坦
克(tank)与如今欢迎西方的班克(Bank,即银行,泛指外资),不就一个字母之差吗
?加之他们多为剧变前的精英阶层,资源多门路广,即使民主制下无法弄权,在公平竞
争的市场转轨中他们还是有一定优势的。所以在中东欧的不少国家都出现了“左派复兴
”后转轨进程反而加快的现象。波兰的大众私有化立法在四届右派政府时期都未通过,
左派上台后很快就通过了。匈牙利的国有资产主体在剧变后第一届右派政府执政的四年
中基本未动,左派上台后四年就基本卖光了。类似情况在保加利亚与塞尔维亚等国也存
在。

许多人都认为东欧人迷信美国,他们的转轨方案都是洋顾问给搞的,并不考虑本国国情
。还有的认为东欧的转轨主张是从意识形态出发的,属于“市场原教旨主义”,建立的
是所谓“新自由主义”的那一套。其实你想想这可能吗?民主国家又不是“伟大领袖指
航向”的“理想实验场”,连自己国家领导人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国民,何况
那些无权无势的外国学者?中东欧各国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大方向虽然一致,具体做法依
各国国情却有很大不同:

匈牙利剧变前政府留下了全欧最高的人均债务,国家财政破产,急需变现国有资产以还
债。所以几届政府无论左右都实行“只卖不分”。而且由于公开竞价,多数出价高的都
是外资公司,于是就出现了“面向外资全卖光”。

而捷克的国家财政状况较好,国民又不愿意外资收购,而且该国历史上社会民主传统浓
厚,平等观念深入人心,于是便出现了与匈牙利相反的“只分不卖”,即把国有资产的
价值主体以投资券形式公开、平等地在国民中分配。然后由他们在开放性的股市选购国
企股票。同时为了保护“大众股民”利益,防止股市风潮与庄家操控,并考虑多数公众
对投资不在行,因此发展了代理投资的中介机构(IPF)。

波兰的特点是工会的力量特别强大,无论什么样的私有化都得经过工人这一关。许多波
兰企业初始阶段都实行过职工参股乃至“雇员买断”制(即EBO),在初始私有化以后,
股权在二次交易中由于外部投资进入和内部经理层收购逐渐向“能人”手中集中,EBO逐
渐变成MEBO(管理层与雇员共同买断)和MBO(管理层买断),但是这个过程相当长。在调
查企业中,私有化四年后内部人资本份额已从95%降至75%。其中管理者股份从22%升
至30%,非管理者雇员股份从73%降至45%。必须指出,波兰的管理层控股必须在私有
化之后的民间交易中按纯粹自愿原则以市场价格从小股东(包括本厂员工)那里收购。
由官方宣布经理是“能人”而把企业的全部产权或至少是控股权直接交给他(这是我们
这里对MBO的通常理解)的做法,在剧变前的“体制内改革”中曾经有过,剧变后完全被
废止了。

显然,中东欧的私有化不管成效如何,基本上都是在各自不同的国情下,各利益有关方
面讨价还价反复博弈的结果。并不只是意识形态的产物,与所谓“华盛顿共识”没有多
大关系,也不是当权者、更不要说外国人能够包办的。剧变后的东欧统治者无论左右可
以说都是自由民主派,但未必都是“新自由主义者”。加上环绕中东欧的西方欧陆与斯
堪的纳维亚各国本来就多是社会党经常执政的福利国家,新自由主义原本就不如英美盛
行。中东欧国家争相加入的欧盟也有浓厚的福利与保护主义色彩,入盟谈判都包含“劳
工条款”、“福利门槛”。想依靠任意“剥削”廉价劳动力的优势挤进去,你想欧盟那
些高工资高福利的老成员能同意吗?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便是不折不扣的新自由主义者
,在转轨期民主政治的多方博弈中能够实现的也七折八扣地变成福利国家或“准福利国
家”了。

在这方面捷克的克劳斯政府堪称典型,克劳斯本人可谓标准的新自由主义者了,他不仅
是留美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科班出身,而且执政后也以直言不讳地表达“主义”著称:
他鄙夷“社会市场经济”、“福利市场经济”之类的提法,经常把“不带任何限制词的
市场经济”和“标准的资本主义”挂在嘴边。但他的这种“主义”也就过过嘴瘾而已。
实际上,在克劳斯执政的8年里捷克搞的是高税收高福利、反兼并反破产、实行企业保护
与“过度就业”,连邻国波兰的左派政府副总理都觉得过分!这几年捷克竟然没有一家
大企业破产,失业率不升反降,从1991年的4.1%降至1995年的2.9%,而且是欧洲极少几
个在这一时期退休金增长比工资增长更快的国家。平均退休金占平均工资额的比重从199
3年的43.4%升至1996年的47.8%。1995年捷克的社会福利事业为预算开支的最大项目,占
预算总收入的1/3以上。无怪乎国外媒体称他为“欧洲最大的社会民主主义者”。他的美
国学友萨克斯劝他学学亚洲,不要搞那么多福利。他的回答是:“我们不能把自己降低
到亚洲的水平”!笔者的朋友、著名英国马克思主义者佩里·安德森教授在西方是批判
“新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但他在东欧诸国中对标准新自由主义者克劳斯治理的捷克
却评价最高。他曾说资本主义、社会主义都有好坏共四种,苏联是“坏社会主义”,美
国是“坏资本主义”,而捷克则是“好资本主义”!

捷克尚且如此,其他就更不用说了:波兰的瓦文萨一再呼吁加快私有化,但他自己出身
的格但斯克造船厂连续几个私有化方案都被工会否决,一直拖到“前共产党人”出身的
民主左派“重新”上台执政,该厂才因拖延转制陷入资不抵债而终于破产。中共中央对
外联络部的一位专家在考察了波兰现行法律后深为波兰企业家叫屈:“现行《劳动法》
所保护的利益,不是劳资两利,而是侧重于保护被雇佣者,”他认为这是波兰经济搞不
好的“教训”之一。在长期由“工会掌权”的波兰,企业负担的社会保障基金高速增长
,从转轨初期相当于职工工资的58%,到2001年已超过90%。如企业职工实际工资为300美
元,则业主须支出约570美元。以至于“工会吓跑投资者”和国家福利负担导致的财政危
机使波兰经济在世纪初陷入困境。尤其让中国农民瞠目结舌的是:波兰农民(自由小农
!)也享有高水平福利保障,为维持农民的公费医疗、退休金等等,国民经济各行业每
个就业者每年须平均转移支付约415美元。

罗马尼亚的日乌河谷煤田早在剧变前当局要关闭亏损矿井,就受到矿工工会的抵抗,剧
变后矿工工会愈发了得,多次发动数万矿工进入首都导致政府危机,彼得·罗曼政府为
此下台。而议会中的大罗马尼亚党议员团则成为矿工利益的代言人。经过十年谈判,矿
工们的要价已经“降低”到要求恢复矿井、工资(当时已为罗全国平均工资的两倍)再
提高30%,并在失业保障金之外再给每个下岗工人1万美元外加两公顷土地的“补偿”—
—无论左派还是右派政府对此都无可奈何。

而我们虽然至今仍然把“私有化”列为禁忌词汇,实际上在“产权明晰”、“国资退出
”的名义下正如一些媒体所说,无论怎样化公为私都“可以,可以,也可以”。工人被
要求“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从头再来”,农民被禁止“非法上访”,官办的工商
联之外,老板们(尤其是外商、台港商)可以自办商会,工农却不能自办工会农会,官
办工会形同虚设而农会则连官办的也没有,世界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投资环境”?难
怪中国吸引外资远远超过中东欧了!

三、中东欧与中国的三大区别

这些年来,有关东欧转轨不顺利和中国经济高增长的原因,即所谓“东欧困境”与“中
国奇迹”的话题几乎主宰了国内外的“转轨经济学”界。从西方经济学本身长期争论的
传统问题:自由放任还是国家干预的对垒中形成的古典自由主义与凯恩斯主义两大家把
他们的争论延续到转轨经济学中,形成了所谓新自由主义的“华盛顿共识”和凯恩斯主
义的“后华盛顿共识”。但他们双方似乎又有个“共识的共识”,即都说中国渐进、东
欧激进。只是一方说中国渐进就对了,而东欧激进则是犯了过分市场化的错误。另一方
则认为:中国采取的渐进改革虽然短期内增长比较快,但将来可能会发生很多问题。而
东欧国家采取彻底的自由化道路,现在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是从长远看,将来会得益。
然而上面的分析说明:恰恰是这个“共识的共识”可能根本是个误识。如果不谈政治改
革,仅就经济转轨而言,中国渐进东欧激进之说本身就难成立,据此来进行褒贬就更不
得要领了。

源自西方的两派转轨经济学有三个共同的毛病:第一是“问题误置”,老把他们自己的
问题:“自由放任还是国家干预”或者“自由放任还是福利国家“当成转轨经济中的问
题,而且似乎是最重要的乃至唯一的问题。于是一派把错误都归咎于“市场原教旨主义
”,而另一派把错误归咎于“国家干预主义”。但他们不管这是什么样的“国家”,因
为这不是“经济学问题”;他们也不大管“如何分家”,因为他们自己没有这种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计划经济”的概念简单化,在他们心目中似乎只要不是市场经济的
经济就是“计划经济”而且计划经济就是福利社会加科学主义。于是转轨的全部问题就
变成了放弃多少福利和是突然还是逐渐地让企业不再听命于“科学家—官员”。虽然有
经济学家讨论过非理性非市场的“习俗-命令经济”问题,但那只属于古代或经济史的
范畴。人们似乎没有想过某些“非市场经济”可能比市场经济的福利与科学还少,走出
这样的经济也许面临的是另类困惑,而放弃福利或“科学主义”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并非
真问题。两派转轨经济学喜欢对不同“转轨目标”的可行性评头品足,而对转轨前不同
的“非市场经济”的“可放弃性”有极大差异,则不大考虑。

第三个问题是“重言不重实”。他们都以为领导人满口“新自由主义”,这个国家就一
定是在搞“激进的经济转轨”,而只字不提“私有化”,就证明那个国家是“渐进”的
。他们不理解关于“只说不做”和“只做不说”的“东方智慧”。

其实东欧与中国两边各自内在的差异都非常大。像东欧两个历史与地域都很接近的国家
:同出自前苏联的爱沙尼亚和白俄罗斯就几乎是两个极端:爱沙尼亚“激进”得几乎把
所有的资产都卖给了跨国公司,而白俄罗斯岂止“渐进”,简直就是不进,根本就没什
么改革,比我们的南街村还南街村。中国也是,像温州几乎全部是私有制,而河南却有
南街村这样保持“一大二公”的地方。但是中国经济无论温州还是河南改革以来虽各有
春秋,总的来说还都在增长。而那边的各国无论爱沙尼亚还是白俄罗斯都出现过长短不
等的经济滑坡。显然这根本不是激进或渐进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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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04-10-17
实际上,中国和东欧相比较,真正的重大区别有三点:

第一,西方学者往往认为中国和东欧改革前都是计划经济,但改革的方向不同,不是“
姓社姓资”,也是“凯恩斯与新自由”。然而实际上这两者的方向差异主要是政治性的
,经济上谁更“市场化”倒很难说。两者其实与其说是“走向……”的不同,不如说是
“走出……”的不同。所谓“鞍钢宪法”和“马钢宪法”之别倒是象征性地看到了一点
,实际上,苏联东欧在历史上搞的是现代工业文明扩张“科学主义”的一套理性计划经
济体制。而中国搞的是一种不把“计划”当回事的、“大轰大嗡”的命令经济,文革时
期尤其如此。打破理性计划经济体制,势必要破坏计划平衡,但市场平衡又无法很快建
立,就造成混乱,这个代价无论渐进激进都难免。但在中国,改革开始就是从无平衡的
混乱中走出来,不仅市场平衡可以增加效益,引进理性计划平衡也可以增加效益。邓小
平说改革最初就叫“整顿”,“整顿”并非走向市场,而是回复“修正主义”。其实就
是放弃了大轰大嗡,搞了点苏式计划;放弃了点“鞍钢宪法”,搞了点“马钢宪法”。
这经济马上就有改善。而在本来就是计划均衡的东欧,当然没法搞这种招数。而他们那
种“科学”的计划,一放弃就乱套了。换言之,越是“科学的”计划,改革前比大轰大
嗡的胡闹效益越好,但放弃它的代价也越大。而大轰大嗡的那一套是可以无代价地放弃
的。

人们往往指责东欧国家追求“自由市场乌托邦”,而中国人“摸着石头过河”,十分现
实主义。其实“乌托邦灾难”只是在专制国家才有的现象,宪政民主国家由于思想自由
从来就盛产各种各样的乌托邦,但因其不具有强制性而不会造成灾难。像捷克的克劳斯
,说他有“自由市场乌托邦”思想,大概不假,但这个乌托邦在捷克固然并未实现,却
也没有造成灾难,也不影响捷克依据自己国情决定的转轨逻辑实际上成了个“准福利国
家”。真正重要的是:不同的“非市场经济”其“可放弃性”(不是应不应该放弃,而
是可不可以无代价地放弃)会有极大差异,这种差异对于转轨国家而言也许比转轨目标
的“可实现性”意义更大。总结东欧各国转轨中的错误和教训是重要的,也是本书的重
要内容。但是像俄罗斯式的“坎托罗维奇体制”,不管采取多么高明的策略,要想放弃
它而不付重大代价决无可能。这与中国走出文革式的混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一个非自由的经济共同体结构势必有两个职能,即它对人一方面是一种束缚,另
一方也是一种保护。因此摆脱这种共同体也意味着两种“自由”:摆脱束缚的自由与失
去保护的“自由”。前者是好处,而后者就是“代价”。从逻辑上讲,这种束缚-保护
关系应当是均衡的,因而脱离这种关系,不管是突然脱离还是逐渐脱离,都是既有代价
也有好处的事。但历史现实中,在很多情况下,这种束缚和保护并不是对应的,因而好
处与“代价”的配比也完全不同。

譬如:我国农民在改革前处于“被原始积累”阶段,和苏联30年代的农民处境差不多。
而苏联后来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基本形成了工业化的都市社会,因而在60年代已进入
工业反哺农业的阶段。1966年起,苏联农村已全部实行国家银行统包的“有保障的工资
”制。因此苏联农民一方面受到体制束缚,另一方面得到体制保障的程度也相当高。但
中国就大不一样,改革前人民公社的特点是束缚功能强大,保护功能却很小。因此,中
国农民在摆脱束缚的时候,基本不需要支付失去保护的代价。

与中国相反,波兰、南斯拉夫当年就没有搞过集体化。它们的农民本来就是家庭农场主
,拥有我们的农民在改革后才得到自由。但这些国家在旧体制下给了农民很高的社会保
障,波兰全国农民1972年就实行了公费医疗,1978年又实行了退休制度,以及度假制度
等等。因此它们的农民在市场经济改革中摆脱的束缚没有多少,但会失去很多保护。对
他们而言这代价怎么会不大?

而中国人口绝大多数是农民,他们在改革初期中摆脱了严酷的束缚。却没有什么保护可
失去的。这就形成了中国改革初期的一个非常大的动力,也是中国那时经济发展很快的
重要原因。

用经济学“行话”说,改革前中国绝大多数人所处的是一种“负帕累托过程”(人人无
利,只有受损多少的过程),走出这个过程的任何变化都是一种“帕累托改进”(人人
无损,只有得利多少的过程)。而改革前东欧人所处的是“非帕累托过程”(甲得利乙
受损的过程),走出这种过程的改变通常意味着另一种“非帕累托过程”(乙得利而甲
受损)。这两者的差别是非常重要的。

以上两点都属于“走出……”之别。对于改革初期中国何以避免了东欧式的“代价”,
这两点基本可以解释。但是“走出……”之别的影响是随时间的推移而递减的。到了90
年代,中国经济比中东欧经济增长更好的优势就需要第三种解释了。而这个解释决不是
什么“休克疗法造成灾难”、“激进不如渐进”。恰恰相反,东欧无论渐进还是激进的
国家经济无例外地都一度受挫(其实在那里渐进受挫的程度总的来讲往往还大于激进受
挫),而在中国,无论仇和式的“休克疗法”还是南街村那一套都能(至少迄今仍能)
维持经济增长,直观上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中东欧各国都出现了民主化,而中国没
有。

民主条件下搞私有化的一个最大的问题,用我国一些学者喜欢用但却未必合乎科斯原意
的说法,就是要付出极大的“交易费用”。共产党人仇和搞的“休克疗法”能够成功地
把所有公产包括学校医院幼儿园一塌刮子“全卖光”,而标准新自由主义者克劳斯在捷
克折腾了8年却搞出个“准福利国家”,这个对比还不够鲜明吗?说什么东欧“激进”?
关于“民主分家”过程中的公共参与、多方博弈、筑室道谋、无穷谈判,上面讲了许多
,本书中有更多的例子。它们确实消耗了这些国家许多精力,损失了不少时间。这是造
成中东欧经济转轨困局、而中国能够避免这种困局的又一个原因。与此相关的另一个问
题是民主化使国家权力受到限制的同时,国家责任却很难推卸。与政府对绝大多数国民
即农民没有福利责任的改革前中国相比,中东欧国家原来涵盖城乡的福利保障就发达得
多。民主化之后国家任意调配资源的权力不复存在,但福利责任在民主条件下却不是统
治者想卸就能卸掉的。很多外部“左派”批评中东欧简单化地实行“国家退出”,不如
中国强调国家作用。其实国家在两者的转轨中都是无处不在,区别只在于中东欧国家“
权力退出”易,“责任退出”难。而中国恰好相反。讲责任的时候让你“不找市长找市
场”,弄权的时候就是“市场不找市长找”了。即便“左派”最喜欢开骂的俄罗斯,如
今社会保障方面的“社会主义”仍然随处可见,非黑土地带许多农民甚至更本不种田却
拿国家的保障金买粮吃。相比起前些年传媒“正面报导”说我们某个根本已无劳动能力
的百岁农妇向政府踊跃交纳“合理负担”,真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西方两派转轨经济
学家都认同民主,都不会建议东欧回归专制,同时他们的经济学也有不谈政治只就经济
论经济的规则(在政治权力很少干预经济的西方这种规则也很自然),于是便王顾左右
而言他,去辩论起什么经济上的激进渐进来了。

所谓“东欧困境”与“中国奇迹”的对比就是基于以上三点。

但是,“民主分家”虽然付出了相当的“交易成本”,从长远看它却完成了一个重要的
使命:给“分家”的结果提供了合法性。这种合法性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起点公正。不管是捷克式的“全民资产公平地分配给全民”,还是匈牙利由民主政
府在反对派盯着之下搞的公开、公平竞价拍卖,或者是波兰式的从EBO公平过渡到EMBO和
MBO,都具有“分得起点平等,卖得透明公正,委托代理清楚,公平分家然后自由交易,
谁是‘能人’那时自见分晓”的特点。这样的合法性首先是合乎自然法——公正性。而
这是任何人为的成文法无法代替的。

二是代理公正。正如笔者指出的:国资交易的难点表面上是定价问题,实际上是作为国
资所有者的国民与作为资产看守者的官员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委托-代理关系的问题。没
有真正的而不是自称的委托,“看守者交易”就难以成为合法的代理交易,无论怎么定
价,都难免盗卖公产之嫌。近代民主制产生的基础并不是什么纯粹理念的东西,而就是
“无代表,不纳税”的逻辑。这个逻辑用在转轨问题上就是“无代表,不卖(分)产”
。中世纪早期西方的“国王”自食其采邑,基本没有全国性税收,民主与否无所谓。后
来税多起来了,你收这税拿去干什么?就不跟我们商量?没有我们或我们选出的代表同
意,你凭什么征税?事实上,民主化之后通常税不是征得少了,而是更多了。但是纳税
人就愿意!同样,转轨以前的体制犹如一个大家庭,子弟们不能挑选父亲,但父亲也不
会“解雇”儿子。现在父亲可以解雇儿子了,儿子还能不挑选父亲吗?还能不过问家产
的处置吗?事实上,民主化之后即便国企卖价不是高了而是低了。国民也认可,这与民
主制下纳税更多人家也情愿是一个道理。在东欧,往往同样是卖企业,甚至是同样的价
钱,剧变前卖就引起众怒,被斥为盗卖公产,剧变后在民主制下卖,大家就没话说。

三是协商公正。“分家”兹事体大,即便明确了委托代理,通常也只是具备了私有化民
主立法的合法性基础,具体分家进程中的种种利害冲突还是要由利益有关各方谈判协调
。同时民主制也有个健全、完善过程,在民主制尚不健全、“代理公正”仍有缺陷时,
各方协商更成为程序公正的关键。即便最后的配置差别不大,有没有商量仍是大不一样
的。中东欧的经验证明:“吵在前头”比“秋后算帐”有利。波兰在1991-1993年间因
私有化进程中的具体问题发生过频繁的请愿、示威、游行和罢工,而俄罗斯这种事情就
少的多(那时俄国公众的公共参与基本上是政治性的)。但是私有化实现后波兰人就安
静了,在转轨前和“如何分家”的谈判中极为活跃的工会,当年的“军管”都镇压不下
去,但在“分家”有了公正结果的许多私有化企业中,工会几乎无疾而终。当年呼风唤
雨的工运领袖、首届民选总统瓦文萨也因没了听众而黯然从政界消失。“工会吓跑投资
者”的所谓“波兰病”如今大有改变,近年来波兰吸引外资已经赶上匈牙利而居于中东
欧榜首。反观俄罗斯,则由于产权配置缺乏公信力而导致资本外逃严重,清算寡头更使
许多大企业无法稳定经营,造成巨大损失。

由于“民主分家”的上述功能,尽管在言论自由环境下媒体可能“怨声载道”,实际上
公众对改革结果的认可程度决不低。最明显的是十多年来在民主竞选中各国执政党多次
更迭,左右派轮番上台,转轨结果都得到公认。主张走回头路的政党尽可以公开存在与
宣传,得到的选票却越来越少。总的来看,中东欧国家已经实现了通过“民主分家”建
立公正的产权结构并维持稳定的过程,这对未来的发展是极为重要的。

总之,尽管各国情况不一,但总体上中东欧的主要问题并不是所谓经济转轨太“激进”
而导致“休克”,而是“民主分家”的高交易成本有时反而导致拖延损失,民主化造成
的国家责大权小也恶化了转型期财政困难。但是从长远看,这种成本是值得的。事实上
如今中东欧地区经济复兴最早最快、转轨“代价”总体上最小的几个国家,恰恰都是“
分家”最民主也最公正的波兰、捷克、匈牙利等。

四、“分”之罪?不分之罪?关于俄罗斯教训

中东欧诸国中,俄罗斯转轨中的问题是相当严重的。无论在效率上还是公平上都如此。
于是一些人一谈中东欧就是俄罗斯,似乎波兰、捷克等等都不存在。“俄罗斯化”成了
争论中指责对方的一个说词。而对俄罗斯的指责集中于两点:一是所谓休克疗法,二是
“证券私有化”。关于俄罗斯的所谓休克疗法,本书中有详细的分析。不管这种主张是
好是坏,俄罗斯的经济衰退早在苏联末期就开始了,并且一直延续到普京上台之际。而
搞“休克疗法”的盖达尔执政仅半年,从切尔诺梅尔金上台起就说要放弃“浪漫主义改
革方式”。长达十余年的衰退都归咎于那半年,说得过去吗?在前苏联范围内,并不是
所有国家都采取过盖达尔的方式,比如乌克兰、白俄罗斯就没有。但是他们现在的状况
还不如俄罗斯。

由于俄罗斯经济搞得不好,我们经济学界的“左”“右”双方都拿俄罗斯的“证券私有
化”说事。“左派”说俄国人一分了私有化证券就拿去换酒喝,有人乘机收购大量证券
,于是便霸占了国有资产成为寡头,这多不公平!可见这家千万分不得,自由主义罪该
万死,还是让大家长管着好。“右派”则说俄国人就是穷讲究什么公平,要把国有资产
分给老百姓,结果股权极度分散,造成公司治理不好效率低下,要是把产权交给经理就
好了!可见分家就是要依靠强者,平民立场罪莫大焉。

其实这两种说法本身就互相抵销:如果证券私有化造成产权极度分散,何来寡头之说?
如果它使产权集中于少数老板,又何来公司治理问题?更有甚者,有的批评根本就是颠
倒的,如说私有化证券不值钱,又说企业定价太低,几张证券就可以换走大企业,还说
俄罗斯只分不卖是大错,这几种指责在逻辑上怎么可能同时成立?如果只分不卖,所谓
资产定价就只与私有化证券发行额有关,而与通货膨胀无关。如果以通货膨胀为理由把
企业提价,同时私有化证券的发行额又是固定的,并不随通货一起膨胀,那私有化证券
怎么还能换到产权?有些人口里说人民至上,实际上把人民说成傻瓜,说他们一拿到证
券就换酒喝了,因此就不该向他们分配资产。其实由于当时官方并没有真把多少资产拿
出来分,私有化证券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的确也就等于废纸,拿它“换酒喝”还应当说是
聪明之举。俄罗斯还有五分之一的证券根本就没有兑换成股票(哪怕是垃圾股),白白
作废了呢。而拿“酒”换了一些废纸的那些人倒多当了倒霉鬼,哪个成了“寡头”?

本书以实证研究证明:当时叶利钦政府实际上是借通货膨胀和资产重新定价之机赖掉了
原先许诺的资产分配。主要的国有资产根本就没有“分”。“私有化证券”只能换一些
垃圾股,大量收购这些证券的人后来基本上都破产了,根本没有变成“寡头”。后来的
寡头恰恰是在1994年俄国私有化“改分为卖”之后,一些权贵通过“内部人交易”(这
恰恰正是中国现在流行的做法)把国家耍赖没有拿出来分给老百姓的那些资产(而不是
分给了百姓但他们不知珍惜又拿去换了酒喝的资产)攫为己有的结果。寡头们根本不是
通过收集私有化证券发迹的。也就是说,如果当时俄国像捷克那样认真地通过“证券私
有化”搞了资产的公平分配,后来的经济发展肯定是另一个样子:能不能更快增长不说
,至少不会有寡头之弊。

这并不是说捷克式分配就十全十美没有缺陷,也不是说就不能“卖”。本书在肯定捷克
式的“起点平等”的同时也指出其“投资私有化基金(IPF)”的后期运作有问题,影响
了公司治理。而“卖”如果像匈牙利那样规范地操作,公平出售国有资产并用所得充实
社会保障与公益福利基金,也是可以的。问题在于俄罗斯说“分”又没真分,“卖”又
卖得很不光明正大。但是由于这个真相很少有人了解,某些人就老以俄罗斯“平分国有
资产导致经济失败”为借口主张直接把公共资产私相授受。因此本书澄清俄国“证券私
有化”的真相是非常必要的。俄罗斯的问题根本不是“分”了以后由于“证券自由买卖
”造成了寡头,而是政府口头说“分”实际赖了账,然后把赖着不“分”的资产私相授
受给了“内部人”。作为中国人,我们究竟应当从中汲取怎样的教训?

如今“非主流”指责中国的私有化是“俄罗斯化”,“主流”回答说不是,因为我们没
有像俄罗斯那样搞证券私有化把国有资产分给老百姓!问题是俄罗斯难道就真的把资产
分给过老百姓?没有公开地给老百姓,这不恰恰正是暗地给了权贵吗?俄罗斯到底发生
了什么,我们的左右两派共同把人搞糊涂了。

其实,俄国私有化没有捷克那么公平,原因之一是俄国的民主化水平本身不如捷克的民
主化,她的私有化过程因此也就不如捷克公平;其次,民主化是私有化能够公平进行的
必要条件,但未必是充分条件,民主国家的私有化不一定公正,但不民主的私有化一定
是不公正的。然而,正是由于俄罗斯毕竟还是有一些民主,政府处置公产还算是具有委
托-代理的合法资格,而社会有关利益各方在这过程中也有过不少谈判,经历过相当激
烈的讨价还价与妥协,最后这样的结果虽然令人不满,但并没有多少人主张推倒重来。
如今我们这里有人主张“先私有化后民主”,其根据居然就是说俄罗斯的私有化尽管不
公平,但也没有导致清算。这不是惊人的逻辑颠倒吗?俄罗斯难道是“先私有化后民主
”的例子?她的私有化尽管不公平却也没有导致大清算(其实小清算还是有的,例如如
今普京对待霍多尔科夫斯基),难道不恰恰是民主先行一步的结果?如果反过来,戈尔
巴乔夫时代权贵们就先在体制内的黑箱里瓜分掉了公产,然后再出现叶利钦的民主化,
那还了得?那时被追究的还能仅仅是那几个“政变分子”?

如今争论双方都拿俄罗斯说事,一边说如今的改革就是“俄罗斯化”,另一边说否,我
们比俄罗斯搞锝好。然而俄罗斯的国资改革方案可是不仅经过左中右各派的自由辩论和
民主的立法程序,还通过了全民公决的。而今天看看,我们的国资改革经过了全民公决
吗?更重要的是:它经得起全民公决吗?

俄罗斯国资改革导致的财富分配是否比我们的更不平等,已经是个疑问——不少数据表
明,如今中国的吉尼系数(城乡综合)超过俄罗斯,如果这点还有疑问,那么超过匈牙
利、波兰(8.28北京讨论会上支持郎咸平的发言者一再提到的反面案例)等东欧国家是
毫无疑问的。

而我们如今的产权配置的合法性——包括法律合法性和道义合法性——比俄罗斯(更不
用说比东欧)又如何?必须指出,不平等与不公正(没有道义合法性)并不是一回事。
仅仅是吉尼系数较高并不说明公正性更低。洛克菲勒富可敌国,大多数美国人并不认为
有什么不公。而周正毅、赖昌星之富比洛克菲勒差得远,但国人皆为之切齿。俄罗斯的
国资改革显然存在着相当严重的合法性问题,因此如今普京收拾“尤科斯”是很得人心
的。但是据普京采取反寡头行动后俄罗斯的民意调查,73%的被访者支持普京,而同时
对行动表示不满的前总理卡西亚诺夫仍有39%的被访者支持。[1]另一项调查显示,在得
知霍多尔科夫斯基被捕一事的受访者中,有54%的人对这一行动持赞同态度,4%的人坚决
表示反对,而多达42%的人态度含糊或不置可否。[2]

而今天你看看我们的网上民意,强国、人民这些比较左的网站就不说它了,新浪、搜狐
等普及型网站的几个数字都表明,强烈支持郎咸平的高达90%以上!虽然网民并非全民
,但是俄罗斯的那两个调查也是通过网络进行的,因此还是有相当可比性。要知道俄罗
斯向寡头发难的可是当今的铁腕总统,比郎咸平这么个民间学者(还不是大陆的)的号
召力难道不大得多么?可是它激起的民意支持还远不及我们这次的“郎旋风”!可见俄
罗斯公众对国资改革的不满远远没有达到中国公众对国资改革不满的一面倒程度。尽管
我们这里许多人喜欢渲染俄罗斯的危机,但不客气地讲,这些年来俄罗斯人民虽然有怨
气,但“革命形势”绝对没有。而中国如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改革由于公正性危机而
翻船的可能性,比俄罗斯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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