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我的留言,《鹰城赋》作者于天命给笔者的回信。
永辉先生:
久违了。
《方舆》大旗猎猎,在下敬仰由衷。陆续阅览贵章,认定庄严文化学者、正义浩荡、德笔一也;当为我师。此前曾单发拙评两篇,聊表学益。
今蒙台示,议乎赋体。乃复句专文,禀呈於左:
前日博友聚会,席间谈到于老师,我提到您的鹰城赋,杲老师提到您的济源赋,特意找来学习。
于天命:
文川先生安好,我心一慰。
在下《鹰城赋》一文,乃前年受命而撰。
《济源赋》一文,笔于1994年,缘于征稿。初时载于报刊,近期入选济源市典《文化济源》卷首,距落笔之日十九年矣;愚朽似已忘却。文川先生曰“微醺”之笔,实然;那是七元二角白干酒、鸡腿、花生米之效。
白永辉:
我不懂赋,不善华丽文章,但觉得于老师此文很美。
于天命:
“不善华丽文章”之句,盖已晓赋体惯常面貌矣!
而我赋,不依秦汉,力避华丽,追求朴实。乃效建安趋词逐貌不求纤微之巧,壮怀指事惟求昭晰之能的慷慨多气、志深笔长之教,偶得一二耳。阁下谓“很美”,则系建安之功,内蕴清人王闿运、瞿兑之、李慈铭、夏仲枢、王先谦、以及家祖父于伯翰公之泽。列翁之赋,对敝愚童年启蒙灌溉既重。美,在先公之灵,不在愚童耶!
我在学习您写的赋。
于天命:
惭愧!惶恐。
愚朽虽赋,尚无颜步临赋堂欤——距阶甚远。檐下劣童,丑无避形。学习之谓,在下岂敢?
观如今世间,古约已遭颠覆,法则悉莅抛弃,致诗疏平仄,赋品紊乱。拙愚思想迟顿,观念陈旧(如,一不朴克,二不相棋,三不麻将,四不舞蹈,五不KTV,唯存听曲之习)对赋体文学,是依旧沿袭旧制。即:文约“四纲”与赋体“八则”!
而今作“赋”者,勇士盛于儒士,作家凌架学者,混混傲逾作家,记者编辑类若赋盲;遵古“四纲”“八则”而审视文字者,罕见。何至哉?
且不说1955年我国将汉字繁体停用,而改用简体字,导致今日硕导、博导、教授们多半面对未得翻译的古碑石、古典著作无力读诵。我们单说要怀念领袖毛泽东文革,规范教育断代十年,它留给知识青年和其儿女们更及孙儿女们——当今小老年、中青年、大中学生,省部级、司局厅地官员们,以及同龄受众的阅读识别能力了。是故余秋雨在1967年冬那个寒冷之夜怀抱他子虚乌有的《康熙词典》反复阅读且“把它们一一收纳”;是故范仲淹、欧阳修、陆游登上余秋雨的望海楼;娥皇女婴变成舜的女儿;大舜率领中原十万大军血战南苗饕餮于鸣沙山下“哒哒的马蹄声响过旷野”;吕洞宾成为了道家鼻祖;柳宗元学会了白话文“做”字,王敬轩也实有其人,敦煌首位开拓者就用酒器做了法号……这一切,居然都堂皇出笼!喝彩声起!可怜见还拥有誓死捍卫余大师经典的热血纷丝呢。
既然余含泪先生能混,那麽,不懂“四纲”“八则”的浮艳凑句满缀兮音,被冠作“赋”体,也就不足为奇,不足为怪了。文化惨颓到这一状态,敝愚时感寒意耶!
此感,决非在下独驻高标,基层之基层的山野渔樵,至少还可以有一叹之息吧。嗟乎,文化时局逼人一忧也。
好在,视局者并未绝续,故良品自有天地。英烈陵园、革命纪念地、古迹遗址、风景名区;赋品碑石,斑驳散见,亦为一幸焉。
愚以为,四纲不可失,八则不可丢。丢之岂为赋?既丢,何必强冠赋名?干脆另立文体名称为良举,否则误导,何疑于失德乎。
我们理当为后辈负责。
“八则”者,1
起寓;2、壮句;3、紧句;4、隔句;5、漫句;6、引接;7、廻弦;8、洪磬。 赋,源于诗歌,无诗不成赋。但是,却有别于诗歌了。它不搞律绝架构,却富含诗歌韵致,它是迭宕起伏、朗朗上口的一种散文。在我所讲《古文体分析》上,不列诗畴,而标为散文园地之一族。多数专家认同。
赋,最早创作者是屈原,继承人是畏暴退缩、明哲保身的学生宋玉。屈子的凭据,在晋人刘勰《文心雕龙》中有着宝贵提示,可以找到。我国这位头号评论家提醒后世,那是《易经》、《老子》、《庄子》、《书经》,教化了屈子,将对偶句作为一把开掘华夏长诗的一把利锹快镐,赋予了衰楚三闾大夫。
三闾不辱使命,移植状句,挥洒漫句,昂然将对偶句添加兮音,首创隔句,围绕洪磬,大施廻弦,妙运起寓与引接,以委曲详尽,表达复杂之义,引导后学在有心与无心之间,吟哦得水流云起,往复缠绵,并申明意旨!他在诗歌与文章之间,架起了宏伟桥梁。
东汉班固,虽然意识到贾谊、东方朔、司马相如们对骚体散漫吁徐、宕逸飘忽之推演,是何等生命力,但他还是偏重眷顾诗歌的春秋源渊;因而有语“赋者,古诗之流也!”仍将赋文列为诗体六份之一。但事实上,赋已睬着屈子筑起的宏桥,向着散文迈进;包括他同代的科学魁元张衡、文豪史家蔡邕及女儿文姬,乃至身后的曹丕曹植、稽康阮籍。
屈子和班固,都未能料到,赋品散文化是发生在了人类情感天然性的脉动之下,本质上它是自然力对社会之反馈。因而,就引发了两汉及唐出现的令人荡气廻肠的崭新散文形式:赋体之鼎盛闻世,初唐四杰、李商隐白居易之赋,都流芳千古。
我辈临此共和,已历六十余载,庄严文学步履维艰,有目共睹。但我们要善辨清浊,洁身自好,守纲遵则,才能把握赋体文学之高度自由。这是需要为赋者务必用心体会的。
先生有趣于赋,在下冀期长足。保重。
禀此,意为一谢!敬祝福安。
于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