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副县长
前阵子有家新企业在我们园区举办招待会,各研究中心都参加,按惯例我带着我们中心的成员去给他们“捧场”,跟大家聊了一圈后正想找个机会脱身,发现角落里有人站在那里喝闷酒。我没见过这个人,便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自我介绍说叫Bob,是我们当地县里的Commissioner(也就是说是个县官),招待会上来人大多是做科研的,这位仁兄跟大家一时找不到话题显得有点孤单。我一听倒很感兴趣,我对美国的行政机构一向不太关心,但咱在中国的时候知道县官可厉害了,一县之长可是个大官了 – 土皇帝啊!赶紧趁这个宝贵机会了解一下本地衙门的机构运作情况。Bob看到有位教授想跟他聊天,很把他当回事,马上精神头来了,有问必答。Bob 告诉我,我们Cabarrus County县政府最高行政机构称为Board of Commissioners,目前由五位成员组成。这个行政机构每四年换届一次,选举时间须在双数年份的11月份,每年这个班子需要产生一名主席(Chair),相当于县最高行政长官,跟我聊天的这个Bob 已经是第三次连任了,但他说自己不是今年的Chair,那么就是副县长了。这个5人班子每月至少开两次会议,具体工作包括制定县里的预算,制定财产税率(每年浮动),为全县的发展制订目标、措施和具体政策。这个班子以下设立一个全职的负责人(County Manager)具体实施他们制定的措施和政策。Bob还告诉我他们每年的预算在2个亿左右,其中超过50%的预算将被用于全县的公立学校 – 主要是中、小学运行经费。剩余的经费中的大部分分配给警察局、图书馆、公园、以及其他一些机构(如旅游、税务、环卫等)。每年他们会在预算中设立10%左右的作为预留以备应急之用。也有很多花钱的地方不属于他们“操心”的范围 – 如公路和水土资源改造属于州政府管,像邮局、退伍军人等服务机构属于联邦政府的,县里没有管辖权。
比较有意思的是Bob说这个“县领导”的工作没法养活他,他们几个都有自己的饭碗,他本人是个保险公司的咨询顾问,现在为州里的行业协会工作。也就是说在县衙门上班是个“part-time”工作,每月也就几天。另外,他们每年都选Chair,Bob是06年的“县长”,今年他当副的了。看来掌管我们Cabarrus县城的领导班子是帮业余时间跑来兼差的中老年群众,而且还能上能下。当然这个县政府不是特例,美国几乎所有的县级机构都跟这个运行机制大同小异。
记得几年前有次在酒席上朋友讲了个段子,说有天在天安门广场执勤的北京交警拦住了辆超速的轿车,结果开着这辆外地牌照的“普桑”车司机非但没有害怕,还很生气地痛骂警察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拦我们的车?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吗?是俺们县的副县长!”这个很多人都听过的段子无非是想说明一个现象 – 一个基本上是真实的现象,我们基层各县的父母官有很大的实权,相当威风。中国的一个县衙通常要管理几十万到数百万的百姓,当然能呼风唤雨的领导有一大堆:县长、副县长和县长助理一般要十几个,还有更重要的 – 书记、副书记、纪委书记又是一堆,下面还得配秘书和司机更大一堆,为这套班子跑腿干活的有几十个局和委办,加上下面各乡镇的、少说也有几千个脱产干部。
当然我又有点胡思乱想了,中国的吏治几千年来都是令每个朝代的“中央政府”头疼的一件事,我们常年在喊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要精简机构 – 从中央到地方,但现在的基层管理机构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为庞大复杂的。假如我们推演一下 – 纯假设性的那种,把我们的社会主义县政府一步精简到资本主义的Cabarrus县政府的状态,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也许革命工作全线瘫痪、人民群众一片混沌?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测农民们还是依然会种田的,他们知道不劳动就没饭吃;政府人少了,支出少了,税收肯定会少了;没有了抬轿子吹喇叭的,秘书少了,腐败可能会少了;司机少了,县长得自己开车,估计车开到王府井大街时也不敢超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