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板老大,中国省会城市迁移大盘点
李文君
中国传统上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国家,历来重政治轻经济,重本抑末,限制商业,因而传统的城市多是政治中心和军事中心,商业中心只是兼职,单纯的商业中心极少。自元朝设立行省后,省会城市多以政治军事中心担任之,一般来说,省会就是本省最大的城市,其他城市很难与之比肩。这一现象历元明清三代而未有大的改变。近代与西洋开埠通商后,新崛起一些纯以商业贸易为重心的城市,后来居上,向原来的省会(含自治区首府)城市的老大地位提出挑战。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还真有一番较量的余地,这一现象在东部沿海地区尤为普遍。兹举例如下:
辽宁省:大连叫板沈阳
沈阳曾是清朝入关前的都城,不只是辽宁传统的政治军事中心,而且长期以来一直是整个东北最大的城市。但随着日、俄对旅顺口的开发,大连迅速兴起,今天已成为北方重要的港口和造船工业基地,又是度假旅游胜地,与沈阳一起成为辽宁的双子星座。
山东省:青岛叫板济南
济南府,旧称历城,地处山东中部,不但出了秦叔宝、李清照、辛弃疾等英雄,而且一直是山东省会。青岛是随着德国人开发胶州湾兴起的港口城市,取代了胶东半岛登州(烟台)的口岸地位。青岛租界的发展使其成为现代著名的寓公居住地,有了那么多名人故居。现在,青岛以海尔、青啤等名牌在山东独树一帜,加上韩国人的投资,已经取代了济南在山东的老大地位。
福建省:厦门叫板福州
地处闽江口的福州一直是八闽大地的政治中心,但鸦片战争后的五口通商使厦门迅速崛起,以闽南话方言区为腹地的厦门既有对台通商之便,又有海外侨民的大力支持,更兼经济特区之便,凌驾于福建传统的中心城市福州之上。
广东省:深圳叫板广州
广州一直是岭南首邑,几千年来无能例外。香港先前属于英国殖民地,经济超过广州属于特例,不在本文讨论行列。但特区深圳异军突起,二十几年间由小渔村发展为国际大都市,经济上已傲视广州,但其他方面依然还得承认广州的老大地位。
四川省:重庆叫板成都
雾都重庆长期以来一直憋着劲儿给蜀中成都叫板,虽然仅是码头,没有成都两千年的文化底蕴。但现在终于扬眉吐气了,直辖了,不用和成都叫劲了。
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叫板呼和浩特
呼和浩特以前是蒙古右翼的首城,后为绥远省省会,是内蒙古的政治文化中心。包头市原为黄河上游一渡口,解放后在此设立了一些大型钢铁、机械工厂,使其超越呼和浩特成为内蒙古的经济中心,从人口来说,包头也是内蒙古的老大。如今钢铁、机械工业不景气,呼和浩特或有机会超越包头。
综观上述可能与省会城市叫板的城市,多兴起于近代开埠通商之后,多处沿海沿边,景色优美,宜人居,历史包袱少,不在本省的中心地带,往往先是借对外贸易积累财富,然后在经济及人口方面成为本省的老大,但它们在政治与文化方面仍多处于老二地位。它们和省会城市的地位像北京和上海在全国的地位。因为它们的地理位置不是本省中心,文化上缺少深层次的积累,多西洋殖民气息,在开埠前甚至连起码的县城都不是。经济上的老大使它们产生了类似暴发户的财大气粗心理——吃早点买来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它们普遍在人文上缺少可持续发展的传统,虽然也有大工、厦大等不错的大学,但很难留住人才。从长远来看,他们应该乘天高皇帝远,政策束缚少等优势出发,强化经济上的老大地位,争取文化上的老大,放弃政治上争取老大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除非是能直接变为直辖市。即便这样,也会让省府所在的省会城市不安,身在省城的肉食者们在决策时会多多少少对他们的爆发户形态有些看法,难免会给其做对小鞋穿穿。
一个省内有如此的双头城市,其实是好事情。一来可以通过吸收人才、资金、信息等的竞争,促进两者的大比拼,相互促进相互发展。二来可以促进经济多元化,抵制官本位的中央集权,淡化僵化的约束,使各地五彩缤纷,为经济发展带来新的活力。
其实,这种与省会城市叫板争老大的情况在现代历史上有一些成功的案例,它们多在中部省区,请看:
黑龙江省:哈尔滨PK掉齐齐哈尔
清朝时,管辖黑龙江两岸的黑龙江将军一直驻齐齐哈尔,当时的哈尔滨还归吉林将军管辖,晚清黑龙江建省时与吉林边界时,因齐齐哈尔位置偏西,所以省会移到南满铁路和滨洲铁路的哈尔滨,这里兼得松花江交通之利,很快取代齐齐哈尔首城的位置。
吉林省:长春PK掉吉林
吉林副都统原管辖乌苏里江以东直到伯力的大片土地,乌苏里以东被老毛子占领后,吉林与黑龙江重新划分边界,吉林市的位置有点偏东,所以省会迁移到长春。后长春因伪满洲国首都和汽车、电影成为吉林最大的城市。若说东北属于新开发地区,以前的省会选择并不十全十美,自然容易被换掉,那么请看黄河南北的情况。
河北省:石家庄PK掉保定
善出狗腿子的保定府一直是直隶(河北)的省会,现仍有直隶总督衙门健在。但京汉铁路和石太铁路开通后,其交汇点石家庄的交通优势明显,加上棉纺和制药业的发展,终于取代保定,成为河北省会。而保定因离京、津太近,信息、人才都被二者虹吸而去,所以终于败落下去。值得一提的是唐山乘石家庄、保定斗法时曾一度坐收渔翁之利,一度成为河北最大的城市。然而终究没能成为省会,一来是历史太短,以开滦煤矿开采为建市之始,石家庄人家好歹还有个正定府(就是除了赵子龙的地方)的招牌呢;二是偏处冀东北,不利控制全省;三是和保定一样的理由,离京、津太近,不利于吸收人才、资金;四是一场地震将省会梦想彻底粉碎,从此只好退出竞争,将老大地位不情愿地让给石家庄。
河南省:郑州PK掉开封
开封崛起于五代,理由是当时的运河在这里与黄河交汇,后来就一直成为河南省会。但京汉铁路和陇海铁路开通后,身得交通便利的郑州就将稍稍偏东的开封府PK掉,成为河南省会。省内的洛阳虽然也曾是首邑,也曾阔过,但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现在它的位置太靠西了。有意思的是,河北、河南的省会虽然搬迁了,但河北大学依然在保定、河南大学依然在开封,因与省会分离,这两个大学一直不怎么突出,跟同在黄河流域华夏文明发源地的山东、陕西的大学没法比较,诸位以为如何?
安徽省:合肥PK掉安庆
安徽省自康熙年间建省开始,省会就一直住长江边上的安庆,惹得太平军猛攻此地。但晚清以来,合肥逐渐兴起,取代了安庆的首邑独秀(安庆怀宁山名,陈独秀家乡)地位。安庆失败,一是经过太平军战火,损耗极大;二是位置偏处皖西南,不利于控制全省;三是一直没有铁路(通火车不过十来年),交通地位下降。合肥的兴起,倒是单纯的很,只是取其居安徽省中间而已。要说有其他原因,那就与包拯的人脉和李鸿章的淮军系掌权后的人为努力有关吧。
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PK掉桂林
漓江上游的桂林一直是广西的省会,李宗仁、白崇禧桂系的老巢。但因位置偏处广西东北部,不利于统驭全省,所以迁到邕江流域的南宁。
这些PK省会城市的成功实例,细想都有其合理的一面,成功的城市多交通便利,位置适中,虽然文化底蕴略缺乏,但也开发有年,不像上面一类暴发户城市基本没有历史。
还有一类省会城市(地区中心)转移成功的案例,但时间更早,多在清中期以前,以至于今天的我们以为其省会本来就在如今的地方,根本没迁移过,现作为补充材料罗列如下:
西藏自治区:从日喀则到拉萨
拉萨虽然是吐蕃时的首邑,但吐蕃国灭亡后,西藏的中心变转移到后藏日喀则,直到清初达赖五世借卫拉特蒙古固始汗势力消灭藏巴汗建立噶厦地方政府后,西藏首城才从后藏迁回前藏拉萨。当然,随着哲蚌、甘丹、色拉诸寺的建立和青藏铁路的开通,今天拉萨在西藏的首城地位已不可撼动。
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从伊犁到乌鲁木齐
乾隆平定准噶尔汗国后,设伊犁将军统辖天山南北,驻地为富饶的伊犁河谷的伊犁(今伊宁)。后老毛子侵占巴尔喀什湖东南的大片领土,伊犁成为边疆地带,加之新疆建省,乌鲁木齐才取代伊犁的首城地位,今天已成为新疆第一大城市。
云南省:从大理到昆明
南诏、大理国时期,云南的中心一直是大理,忽必烈灭大理后,怕段氏旧贵族作乱,将云南中心由大理迁移到昆明,直到今天。现在看来,大理的腹地洱海不如昆明的滇池广大,位置也偏西,昆明取代大理,也有其合理性。
外蒙古:从乌里雅苏台到乌拉巴托
乌里雅苏台一带很早就是突厥和回鹘活动的中心,元时为大蒙古国首都哈剌和林,清设立乌里雅苏台将军,辖外喀尔喀蒙古全境。民国初外蒙古“独立”后,驱逐了乌里雅苏台的清朝官兵,将首城迁到乌里雅苏台东边更靠近中心的乌兰巴托,直到今天。
江苏省:从苏州到南京
南京本为江苏省会,归入此类略显勉强。国民政府建都南京,江苏省会迁到苏州(有一段时间在镇江),解放后北京建都,南京又恢复了其省会地位。
这类早期迁移省会(中心)的城市多位于边疆地区,迁移多是因政治原因,有的还是外部侵略力量介入的后果,今后随着我国国际地位的提高,此类现象基本不会再出现。
文章列举到这里,突然发现几百年来没迁移过或没受到迁移威胁省会城市真的不多:台湾、青海、宁夏、海南建省也晚,如果台北、西宁、银川、海口可以忽略不计的话,仅有太原、西安、兰州、南昌、杭州、贵阳、长沙、武汉、八个,它们大多处在祖国中部,没有东部沿海经济发展的刺激,也没有西部、北部边防的压力,省会的巨无霸地位至今无可动摇,没有人来与它争老大。它们很好地坚持了大一统的中央集权传统,传统是保持了,但这些省会因唯我独尊的一元惯性思想也更加僵化,更不易容纳新生事物,这或许也是这些省份不太发达的一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