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环岛高铁万宁和乐站。图/朱乃飞
高铁承载着乡情和远方
文 | 叶清华
“嘀嘀嘀，呜呜呜！”列车进和乐站了，长长的汽笛声划破宁静，车厢门打开，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归途的味道，让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激动。
高铁列车驶入万宁和乐站。图/朱乃飞
听到海南环岛高铁“和乐站”即将开通的那一刻，作为归乡的游子，心情特别激动。每次乘坐自海口开往万宁的海南环岛高铁，途经和乐站，我的眼睛就不由地四下环顾，舍不得离开。站前广场四周连峰耸翠，高楼拔地而起，站台整洁漂亮，跨越河海的高架桥气势宏伟，一切都让我眷念和牵挂。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出门乘坐老式长途汽车，出行前几天，总要算时间、看天气、作准备，从乡镇至县城，再到三亚、海口，一些土路或柏油公路常是斑驳不堪。坐在车上，整个人颠来倒去，感觉像是坐在喘着粗气的老牛背上，艰难而行。
2007年9月29日，海南环岛高铁的一声汽笛拉响了发展的强音，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就展现在我们面前。
2024年10月15日，“和乐站”开通运营，这天，阳光灿烂，微风拂面，归心似箭的我踏上了回老家和乐的旅程。尤为特别的是，这次，我与好久不见的侄子一同体验家乡高铁，感受那份速度与亲情的双重飞跃。
清晨的海口东站，人潮涌动却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而又兴奋的气息，我们手持崭新的高铁票，在自动检票机前轻轻一刷，便顺利通过了闸口，开启了一段旅程。
走上海口东站候车站台，侄子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他拉着我的手，兴奋地指着远处站台上那列巨龙“复兴号”——那就是我们即将乘坐的海口开往和乐站的列车。它静静地停靠在站台上，流线型的车身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宛如一位穿越时空的使者，等待着将我们送往家乡。
随着广播里温馨的提示话语响起，我们跟随人流进入车厢。宽敞明亮的车厢内，座椅排列整齐，每个座位前都配备了充电插座和可调节的阅读灯，每一处都显露着科技的魅力，让人享受现代设计带来的舒适。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如画面般一幕幕掠过。群山与海洋交织，广袤的田野与翠绿的草地相连，静谧的村庄点缀其间。天空湛蓝，椰风海韵，金色的沙滩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芒；热带雨林郁郁葱葱，青山绿水构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这一切美景如同诗歌般，让人沉醉。伴随一路的风光与欢笑，此刻的我们仿佛搭乘着时代之舟，疾驰向家的方向。
车厢内，我们聊天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点滴，笑声与话语交织在一起。侄子不时地指着窗外，兴奋地告诉我他的所见所闻，那份纯真的快乐感染了我，让我更加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
随着列车逐渐接近终点，我的心也越发激动起来。我知道，等待我们的不仅是家的温暖，还有因高铁而变得更加紧密的亲情纽带。这次与侄子一同乘高铁回家，不仅是一趟简单的旅行，更是一次心灵的回归。
20世纪70年底末的长途汽车。资料图片
我的思绪被拉回到那个纯真年代，那时的我们，对外面世界的认识仅限于那条蜿蜒的小路。每当夜幕降临，村里的孩子们就会围坐在一起，听老一辈讲述火车的故事，那些关于远方和梦想的种子，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悄悄生根发芽。
我的家乡是万宁一个滨海小渔村，四面环海，与北岸（和乐、港北）隔海相望，过海全靠简易的摆渡。周围的大塘岭、英文岭、港门岭、东山岭和六连岭，层层叠叠，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地阻断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系。海边人常道，“海南山岭相连带，外出远门总牵挂。”乡亲们风里来，雨里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海滩上晒盐煮盐，在大海小海里撒网捕鱼，靠一根祖传的扁担挑着海盐去村外卖，或是到墟镇的集市用海鲜换回一些日常用品。尽管如此，大家仍不曾换来富裕，窘迫的生活像沉重的包袱一样，压弯了祖辈的腰，压伤了父辈的背。
后来，全村老少节衣缩食，凑钱买了几台小型三轮农用运输车。可这车毕竟是“山外来客”，跌跌撞撞，总也走不惯海边路。几个“愣头青”操控着它，常常在村前村后抖威风。每当这时，我心里就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有一天我一定要坐上去。但始终不能如愿，只好在它进村的时候，偷偷地摸一摸。
“不要摸，摸跑了怎么办？”大人们总是很会吓唬小孩子。有几个胆小的同伴，当真把手缩了回来。我有些生气，难道你们一点也不理解孩子们的好奇心吗？让我们痛快地摸一摸，我们就会像过年穿上新衣服一样高兴啊！
村里的叶大伯是个健壮的中年人，早就放下扁担走南闯北，去的地方都很远，于是他坐上了火车。
港北渔排
有一年夏天，叶大伯回来了。就在村里那棵大榕树下，他给我们讲外面的奇闻逸事。我们一听到他坐火车的故事，心里就痒痒起来。火车，在课本上面画着，可它不会动，那么多轮子，不知道它怎么跑。这样新鲜的东西，叶大伯竟然能坐上去，还随着火车翻山越岭，穿过隧道，横跨高桥，那叶大伯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自那时起，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一起争论火车的事。显然，要坐火车就得走出去，火车不会翻过这些大山小山，越洋过海来找我们。但我总盼望，有一天火车能开进滨海小渔村来。我们就不单单要摸一摸，而且要理直气壮地坐一坐了。
光阴荏苒，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拂过了祖国的山川大地，也拂绿了海岛，拂醒了家乡那个小小的滨海渔村，我们的生活一天天地好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中渐渐承载起成人的思考与忧虑，回首往昔，那些曾经的天真和单纯不禁令我脸颊微热。
过去，我的世界仅限于“扁担”、三轮车、货车和大巴车的范围，后来，对外面有了更多的认识，我才意识到那些早年的简单愿望是多么稚嫩！仅仅依靠世代相传的工具，如“扁担”，是无法真正改变脚下这片土地的。广袤的原野与海滩，并非自古以来就如此贫瘠，而是因为我们未能突破落后环境的束缚，没有用科学的方法去开发、探索和利用它们。这些感悟让我明白，要改变现状，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知识与智慧的力量。
村前“哗啦哗啦”的海水声，把我们带到了和乐的六连岭脚下。1988年，当我第一次坐在火车那稳稳前进的车厢里，一边细细品味这新鲜的感受，一边看那一闪一闪的红灯、绿灯，眼前变幻着乡亲们的面孔，我想，家乡的亲人都能坐上火车该多好，咱们一起奔向前方。
现在好了，港北跨海大桥架起来了，海南环岛旅游公路全线开通了，巨龙般的列车影子倒映在清碧的海水里，“轰隆隆，轰隆隆”的声响震动山海、原野……家乡振兴了！
侄子早有了“如海一样大”的理想，翘首企望着灿烂的明天。他说，不但要造大船、闯大海，还要沿着先人开辟的“海上丝绸之路”扬帆远航，在如火如荼的海南自贸港建设中作贡献。
往日的叹息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欢快激昂的劳动号子。一箱箱晶莹的海盐，一筐筐香甜的热带水果，一桶桶鲜活的和乐蟹、港北对虾及马鲛鱼，纷纷被装载上车厢。它们被运往广州、深圳、香港、上海等城市的餐桌，为千家万户带去来自大海与果园的馈赠。
如今的家乡，港北跨海大桥如彩虹般横贯南北，将天堑变为通途；海南环岛高速公路网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美丽的环岛旅游公路，每一程都是一道风景，每段路都有一个故事，每一座城镇都有其独特的韵味。环岛而行，可追寻海阔天空的意境；而那绵延不绝的高铁轨道，则向前无尽延伸，仿佛连接着诗歌与远方，象征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龙舟大赛在万宁和乐龙舟风情小镇举行。图/袁琛
（作者单位：万宁市人民法院）
来源：《今日海南》2024年第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