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与“坊”的异同
“里”和“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在大量的研究论着中常常被连用为“里坊”。或以为隋代以前多称“里”,其后多称“坊”。 “里坊”作为一个专有名词在讨论城市佈局时无关紧要,如果深入考察城市内部规划,探讨里、坊制度的产生、发展及其功能时,两者的异同必须加以分辩。
“里”作为居住形态,汉代以前就已经出现,当时还称之为邑、闾。《诗·郑风·将仲子》:“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毛传曰:“里,居也。”《尔雅》卷二《释言》:“里,邑也。”《礼记》郑注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周礼》卷二二《地官》闾胥云:“闾胥各掌其闾之征令”,郑玄注引郑司农曰:“二十五家为闾。”2《管子》还有周详并涉及到内部管理的记载:
大城不可以不完,郭周不可以外通,里域不可以横通,闾闬不可以毋阙,宫垣闭不可以不修。……里域横通,则攘夺窃盗者不止;闾闬无阖,外内交通,则男女无别;宫垣不备,关闭不固,虽有良货,不能守也。……明君者,闭其门,塞其途,弇其迹,使民毋由接于淫非之地。是以民之道正行善也若性然。故罪罚寡而民以治矣3。
“里域”是人们居住的区块,内部的居所之间有墻和门相隔。周代城乡有国、野之分,城的中心由国君和卿大夫佔据,一般平民居住城郊,郊外是从事农耕的人。春秋以后,国、野制度消亡,礼制性的城市逐渐发展,城的格局发生变化。《考工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将朝、祖、社、市融为一体,作为一种观念影响着当时城市的设计,但考古发掘未见到明确的遗迹。战国时期的都城有大小相套或两城并列,细部格局不甚清楚。如齐国临淄是在大城的西南套连一个小城,小城是宫城,大城是郭城。《管子》卷一二《度地》云:“内为之城,城外为之郭。”《初学记》卷二四引《吴越春秋》说:“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 “越王曰:‘寡人之计,未有决定,欲筑城立郭,分设里闾。’”4《管子》卷八《小匡》云:临淄城“商工之乡六,士农之乡十五。”5同书卷七《大匡》又说:“凡仕者近公,不仕与耕者近门,工贾近市。”6临淄城经过考古发掘调查,郭城中部偏北有制铁遗址十五处,制骨遗址四处,宫城南部发现制铁遗址二处,铸钱遗址一处,冶铜遗址一处7。战国时期居民主要住在“里”内,里“作内政而寓军令”,具有政治和军事性质。如果以当时由五十名士卒、一辆战车的军事组织的“小戎”为单位,大约也是里内的人口数量。“卒伍政定于里,军旅政定于郊,内教既成,令不得迁徙”8。国君与百姓的居民区分离,居民有组织地住在“里”内。
《汉书》卷二四上《食货志》载:“在壄曰庐,在邑曰里。”9似乎把“里”说成是城中的单位。汉代长安有“闾里一百六十”,其内一般有四十宅10,形态是“室居栉比,门巷修直”11,“方轨十二,街衢相经。廛里端直,甍宇齐平”12。不过无论是西汉长安还是东汉洛阳,目前发现的城圈内主要是宫殿区,祇有很小的范围供居民居住,大量的居民应在城外,但居住状态如何,还没有得到考古发现的证实。汉代的里也是乡村组织,百户为里。汉代以后出现“坊”的概念。《艺文类聚》卷六二《坊》条引《汉宫阙名》载:“洛阳故北宫,有九子坊。”13虽没有详细说明,推测应有居民居住地的意思。又引《晋宫阙名》载:“洛阳宫有显昌坊、修成坊、绥福坊、延禄坊、休徵坊、承庆坊、桂芬坊、椒房坊、舒兰坊、艺文坊。”14《王珉答徐邈书》对“坊”稍加解释:“见傅咸弹孙詹事,或云是宫、或云坊、或云寺,此东宫中别有坊,又中庶子称坊,詹事称寺,寺同于九卿耳。坊是通名,如天朝之称臺者也。”15这里讲的西晋洛阳的“坊”,似乎有两种意思,一是城内或宫内的区块,一是官府机构名称,当然都有人群聚居的含义。直到唐代,“坊”仍用于官府名,如太子左春坊,太子右春坊,太子内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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