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泽玮
初次涉足国共对峙时的前线战地——马祖，怀带两种心情。
一是新鲜旅人的好奇，一是想甩开又甩不开工作的疲惫。不过，马祖特有菱角般的野放个性，和曾为战地的宿命味，让记者感官上的捕捉和记录无须太费劲。
要写稿子，除了回看相机的记忆卡和潦草的笔记本，更多还是取自徘徊于脑里的记忆，即便那是属于抽象型的记忆。轮廓不完整，但粗旷和悲壮的感觉仍深植。
约九小时的台马轮航程，晚间从基隆港出发。在甲板上吹着海风，随着船身一起跨越台湾海峡，黑暗让人产生莫名恐惧。当年一大堆人乘船从大陆逃到台湾，有多少人死在这条黑水沟里？
隔天一大早，船驶近马祖南竿靠岸时，“枕戈待旦”四个大字，进入视线中。
这巨大的精神标语，由蒋中正在1948年题字，意思是要勉励军人，头枕武器躺着等待天亮，一刻也不松懈。在“枕戈待旦”前方肃立着一座蒋公铜像，据说那正是他遥望
家乡浙江奉化的方向。
铜像是肃穆的，精神标语却让人发笑。回过头看，它既是时代的悲剧，也是历史的笑话。现在不必枕戈待旦，可以去睡个好觉，在梦里想想如何赚对方的钱。
曾经的前线战地，马祖比金门还更遥远和抽象，不要说是外来的旅人，连好些台湾朋友都没去过，几乎把它遗忘了。大家甚至不知道，虽然“金马”“金马”的叫，但原来金门与马祖之间没有交通往来。
相较于金门对外交通的便利，还有一个能孵金蛋的金门酒厂，与大陆福州遥相对望的马祖，有更多的苍凉与悲壮。
马祖分为四乡五岛：南竿乡、北竿乡、莒（ju）光乡（东莒及西莒），再加上高登、大坵、小坵、亮岛等小岛，共组成马祖列岛。南竿为主要行政区，岛与岛之间就靠船只衔接。全岛土地面积不到30平方公里，随着人口不断外移，岛上仅剩9000多人，比金门和澎湖的人口都少。
“这是南竿最热闹的地方”，连江县政府新闻课长刘琼方指着南竿港口附近的介寿村市集说。从
城市人的眼光，这大概只是一个社区里头简单的菜市场，标准的差异在在突显了城市与离岛资源和发展的不对称。
离岛资源不足，山多平地少，要农耕和发展产业都困难。马祖的发展和建设，就像岛上特多的陡峭山坡那样，注定要走一条上斜坡的路。
不只这样，因为人少车少，马祖全岛没有交通灯，只在北竿有一个，不是为了控制交通流量，仅是因为坡道窄，需要让上下的车子轮流驶过才设置的。
对立紧张的年代过去了，马祖的五万大军也逐渐撤减到五千人，原本靠阿兵哥的消费
经济模式受到冲击，是离岛无法回避的发展趋势。
1992年解除战地任务管制后，和金门一样，马祖也陆续开放 观光资源，推动以军事设施和闽东文化聚落为主的观光业。
据初步估计，马祖的防空洞、碉堡和坑道等有256座，其中以地下坑道特别多，是世界上坑道最密集的岛屿，其中又以在南竿的北海坑道最著名。
坑道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增加景点的互动，北海坑道内还添置独木舟，让游客可在这个昔日地下码头，体验前线作战的气氛。
不过，离岛要发展观光，与外界衔接的交通却是个障碍。机场设备不足，易受天候左右，一起雾就要关闭。虽有衔接福州马尾和马祖的小三通，但还是不足以解决客源太少、客员不稳定的问题。而且，虽然在2009年，小三通人数已达九万多人，但却是以台湾人民到对岸居多。
和金门一样，马祖距离中国大陆比距离台湾本岛还要近，马祖距离大陆最近仅9公里，从马祖到马尾坐船也只要1个半小时。从
地图上看，它几乎就像是福州沿岸的一岛。
到大坵岛（无人岛）上看梅花鹿时，同时也可看到对岸连江黃岐港的轮廓。据说天晴时，连对岸街道的灯柱都看得清楚。
在战乱年代，为了躲过“单打双不打”的炮弹来袭，大坵岛居民早已陆续撤离。仅留下废置屋外墙上写着大陆人看不到、梅花鹿又看不懂的精神标语，如“消灭朱毛汉奸”和“实践三民主义” 。
离岛的命运是坎坷的。元朝时，原本只是个渔民栖息的小站，在清朝时，海盗倭寇都看上它，在国共对峙期间，炮弹空飘火看中它，进入和平年代，繁华与荣景却没有看中它。
要推动观光，如何克服先天条件的不足和打破看天脸色的宿命，提升机场设备、增加对外航运线，甚至是考虑建设赌场，都是县政府的重责和思考方向。
同为前线堡垒，同样背负过40年的战地任务，同为两岸缓冲的纽带区。
如果说，属于闽南的金门人已从金门酒厂所给予的福利中获得了补偿，那属于闽北的马祖人还在等待，等待着人定胜天的到来。
《联合早报》
[ 此帖被南京人在2010-11-01 20:34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