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结缘
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对地图感兴趣的事情。上幼儿园时坐计程车,等红灯之余望窗外瞥一眼,见一路牌“南京路”。过一会又见“淮海路”,问妈妈:“南京路和淮海路是一条路吗?”“不对,两条马路是平行的。”“可是我没看见汽车转弯啊。”“你回家看地图就知道了。”回家一看,真的,两条马路果然平行的,可是我确实没注意到汽车转弯啊,于是就和地图较上了劲,每天晚饭后,捧着一张92年版的上海地图看个半天,我到现在还记得封面是南浦大桥夜景。
诺大一个上海,于之没有一点认识的孩子,一张地图即使天天看,也完全没有头绪的。不过很快机会来了,地铁一号线刚刚通车那会,基本上每周都要坐几回,那么就从北黄浦区那些几乎是棋盘状的路网开始练基本功,背下南京东路、福州路和淮海东路/人民路所有的交叉路名。东西向的比较好背,南北向就有湖北路那样的“弯路”。我,就是一边背,一边走路坐车的时候注意看路牌。所以当初北黄浦区的路网我是可以徒手画出来的。
我最喜欢的上海两个地块,就是南京路和外滩了。也是上幼儿园的时候去北京路,天气又热,周围又破,等到走到外滩,豁然开朗,天气也一下子凉爽起来。以至于之后每一次去南京路,都要央求大人去外滩看一眼。记得最夸张的一次,本来只是去向阳儿童商店,结果由于我的苦苦央求,一家人在20路上堵了2个钟头,90年代初的上海交通就很糟糕了,面对漆黑一片的外滩,我差点哭。后来去张小泉,妈妈就死活不答应我去外滩了。
所以尽管后来知道淮海路的档次比南京路高雅,但是对于它的好感还是远逊于后者,那是小时候留下的深深的烙印。在我眼里,淮海路的交叉道路都是通向一些没什么名气的马路,比如汾阳路、思南路,还有短短的雁荡路。
后来有一次去爷爷奶奶家,只知道家门口造了内环线,但是从来不知道高价下面的马路有什么名字,于是随口问爸爸,爸爸说:“中山南二路。”当时就觉得怎么名字那么长?于是回家把内环线的所有路名都记住了,还顺便研究了名字最长的路(乌鲁木齐南、北、中路)和名字最短的路,搞笑的是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为那是兴路(黄字印在地面道路上)。徐汇区的路网也熟悉了。
凭借这样的积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活地图”了。为了画一张新村的地图,拆铁丝网去勘测对面的断头路通到哪里,还画一些简单的地图到班级里卖,只卖出去一张但是接到了很多订单,结果声势太大被班主任知道后勒令制止。
妈妈的同事拿闸北区南部的小马路来考我,姑妈的远房亲戚拿老南市的街巷刁难我,无言以对,回家再看地图,再背。等到小学毕业时,我对上海的城市格局已经基本上有了清晰的了解。
二 成长
爸爸的单位组织去杭州旅游,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好奇怪,开了快一个小时,怎么路牌还是“亭枫公路”?看来以前认为最长的马路是延安路是错的,但是那时的上海地图还没有郊区路名。所以只能找比例尺大的市区图,尽可能的多看一些郊区公路名,我要求的第一张地图是95年版的上海指南图,封面是个东方明珠。
那次虽然知道杭州的大关路和教工路,但是还没有心思研究外地的地图。直到沪宁高速通车以后,一个同学拿着一张背面印有沪宁杭地区交通图和南京杭州市区图的地图来找我,长三角才真正走进我的视野。
但是那张图太简单,我决心自己画一张。我翻出外公出差时带回来的苏浙各市地图和1比450万的中国地图,仔细比对,矫正数据,总算完成了那幅巨作,还很不甘心的写了个定价16块8,当然这么耗费这么多心血的浩大工程从来没打算卖过。
初一的地理考试,有个女生说:“我看考前两节自修课,你一直和同桌讲话,为什么考下来你全班第一他最后呢?”从此,我的这个爱好在班级里传开了。教过我们班的3个地理老师,都是先知道我的名字后知道地理课代表的名字的。其中我最佩服预初一那个能徒手画中国地图的地理老师,于是也在家练了几次。初二的时候作为全年级3名队员之一参加政史地知识竞赛拿了第一名。上大学后回过一次初中,那个由于体育课后执意要关电风扇,而在很多同学眼里没有人情味的地理老师,仍然记得我的名字。
高二,政治老师有次课上得无聊,听前排同学说我会徒手画中国地图,于是让我上去露一手。这样我在高中也出名了。比较可喜的是,当时对于长三角各城市已经相当了解,但是一直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唯一的一次传言各班自主定地点的春游,也因为非典取消了。而高中生又没有太多单独出行的机会,所以对于我的地理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一般的人还是一无所知。
三 飞跃
我在上同济之前,对于上海北区的了解程度远低于苏杭市中心。现在又比较后悔没能好好利用沪西校区距离上海西站的地理优势多坐绿皮运转。尽管如此,大学更开阔的视野让我对中国地理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Greenlay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和我同样喜欢地图的同学,眼尖的我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沓地图,然后受他的影响,我开始不再把过时的地图扔掉,并且开始拓展我收藏地图的范围。同时也找到相关的网上论坛。
指路早就成了附带业务,行者走天涯也不算什么了,组织旅行线路就成了最常干的事,有时候也会喧宾夺主。印象最深的那次,是我08年去山东社会实践,为了一张地图,瞒着老师和同学,独自冒着38度高温骑自行车在乡间坑坑洼洼的农村公路走了2小时,赶到县城。回来的时候手臂和小腿都被晒得通红,还被老师批评。只是我的内心,早已置之度外。
06年的时候我的地图还不到100张,当时还只是局限于给周围出行的同学指路。到今天我的地图收藏数很快就要突破2000了,有时候也会问自己: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你自己喜欢,对家里却是个负担,全部堆在一起可以塞满4长层书橱,父母开始抗议我侵占他们的空间了。自然可以在今后几年内再翻几番,但是不常看的有什么意义呢?而百年之后,等我老去,如果子女没有这样的爱好,那些耗费如此巨大心血的收藏,命运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顾将来,只管眼前,我只知道,这条路,我还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