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省直管县”年。据统计，截至目前，全国已有20多个省级单位全面或者部分实行了“省直管县”。“省直管县”体制是对过去片面推行市管县的一种纠偏，但笔者认为，如果一刀切地全盘实行，就会带来许多问题。目前愈演愈烈的一窝蜂式地搞“省直管县”的确令人担忧。
很多人赞成“省直管县”模式，是因为有一个成功典型——浙江省。他们认为浙江省近年来经济发展很有活力，就是因为没有搞市管县而是实行了“省直管县”。的确，“省直管县”对浙江县域经济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如果把浙江成功的原因都归到“省直管县”就属于神化了。 了解浙江县域经济发展历史的人都知道，浙江经济之所以能够有今天，主要得益于民营经济的大发展。那些以民营经济为主的专业镇、乡村成就了浙江的今天。浙江的发展还与该地丰厚的文化底蕴以及敢想敢干的“温州精神”、“宁波精神”、“义乌精神”、“台州精神”分不开。浙江的区域条件，包括人口稠密、人均耕地很少、交通发达、县与县之间距离很近等，也比较适合发展“省直管县”模式。浙江多年来一直鼓励民营经济的发展，出台各项措施保护中小企业的发展。浙江民营经济大力学习适合中小企业发展的“第三意大利”模式，搞前店后厂模式，催生了许多专业镇与产业集群，比如温州的鞋业产业集群、打火机产业集群，义乌的小商品集群和国际交易中心，宁波的纺织业集群，嵊州的领带集群等。正是这些专业镇、一村一品、一镇一业式的产业聚集带来了小舰板战胜大帆船的奇迹，成就了浙江经济的繁荣。盲目模仿浙江的“省直管县”，而忽视浙江成功的其他因素，最后很可能会是邯郸学步，难以成功。
“省直管县”模式有许多好的方面，但也会产生一些问题，其中最核心的是区域经济增长中心将难以形成。对中西部地区来说，当地经济发展的一个最大问题是“散”，没有区域经济中心，难以形成规模经济与集聚经济。一个城市的人口如果达到50万～150万就可以产生一定的规模集聚效应，带来区域经济的繁荣。从经济发展的规模来说，区域经济增加值又远比分散的经济增加值重要得多。通过区域经济增长中心，集聚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一方面可以大量吸引剩余劳动力，另一方面可以通过分工协作，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大部分中西部农村的发展需要数量众多的区域增长中心的带动。目前我国四大直辖市、省会城市以及一些副省级城市已成为区域经济的龙头，对经济的发展带动作用明显。其中四个直辖市，除了重庆特殊一些外，京、沪、津都是人口上千万的城市。它们的规模还应该再扩大1倍，因为这些城市已形成完备的基础设施，通过扩大1倍可以产生更好的扩散效应。省会城市除了个别的外，一般市区人口达到300万～500万的还不太多。市区人口达到50万～150万的地级市也特别少，急需大力发展。只有市区规模达到100万人以上，才能产生一定的辐射带动作用。
目前我国大部分的县域规模很小，一般的县城人口达到10多万就算不错的了，难以形成区域增长中心。地级市比较有条件形成中等城市辐射区，但遗憾的是，目前我国省级以下的地级市除了部分发达地区外，大部分的地级市，尤其是中西部地区的地级市都很难成为区域增长极。它们一直是小牛拉大车，很难带动县域经济的增长。原来通过市管县，估计再过10年，就会有一批中等城市成长起来。但目前实行“省直管县”阻断了这个进程，对中西部的发展不利。浙江省土地面积小、人口密度大、交通发达。而大部分中西部地区地广人稀，如果没有中心城市的辐射，其发展就可能大大延缓。一刀切地搞“省直管县”，不利于中等城市的发展。中等城市不兴，集聚经济难建，规模经济难成，这将阻碍区域经济中心的形成壮大。
去年笔者到河北省一个地级市调研，与不少政府部门人员座谈，感触很深。我国目前不少地级市的政府部门已被虚置，要钱没钱，要物没物，很难通过区域协调来统筹资源，做大做强区域经济。“省直管县”的立意是打造强县，想法很好，但不宜一刀切。其在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可能行得通，但在广大的农村、很分散的中西部地区可能行不通。让主要由农村组成的县域自然发展成为区域增长极，极可能是撒胡椒面式的发展，缓慢而落后。并且，如果一刀切实行“省直管县”，对于那些有一二百个县的大省来说，监管成本也将是“天量”的。如果监管不到位，就会使本已问题丛生的县域出现更多问题。
发展县域经济还是应该因地制宜，选择适合本地的发展模式，宜“多模式”、“多样化”，不宜简单化、单一化、一刀切。
作者：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郑风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