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三岛问题的由来
赵克仁
海湾三岛指位于霍尔木兹海峡入口处的阿布穆萨岛、大通布岛和小通布岛。伊朗与阿拉伯国家关于海湾三岛的争端由来已久。海湾三岛问题曾是引发两伊战争的重要因素。两伊战争结束后, 海湾三岛问题并未得到解决, 长期影响伊朗与阿拉伯国家关系的发展。
阿布穆萨岛和大、小通布岛位于海湾入口处的霍尔木兹海峡附近, 对控制海湾的咽喉——霍尔木兹海峡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阿布穆萨岛濒临阿联酋的沙迦, 面积约20 平方公里, 呈椭圆形, 有淡水。在伊朗占领之前, 该岛有1000 多居民, 均为阿拉伯人。大通布岛位于格什姆岛西南, 哈姆拉岛西北, 面积约9 平方公里, 呈圆形。岛上有500 居民, 均为阿拉伯人。小通布岛在大通布岛附近, 呈三角形, 长2 公里, 宽约1 公里, 由三个带黑色的小丘组成。小通布岛无常住居民, 是海鸟栖息的乐园, 偶有猎人前往。三岛及附近海域渔业资源丰富, 且蕴藏有石油和铁矿石。
历史上, 海湾三岛曾先后受波斯帝国, 阿拉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统治。18 世纪, 在阿曼曾有一个亚里巴王朝, 这个王朝曾统治海湾三岛。亚里巴王朝灭亡后, 在这一地区兴起了克瓦塞姆王朝。18 世纪末和19 世纪初, 克瓦塞姆部落在如今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一带建立了克瓦塞姆国。阿布穆萨岛和大、小通布岛当时属于克瓦塞姆国的沙迦和哈伊马角两个酋长国。但波斯人与阿拉伯人在历史上曾多次发生战争, 经常兵戎相见。海湾三岛是它们争夺的目标之一。
克瓦塞姆人是阿拉伯部落的一支, 早先居住在沙迦和哈伊马角一带。在波斯强盛时, 他们被迫接受波斯人的统治。克瓦塞姆人的酋长曾宣布效忠于波斯王朝, 从波斯人那里领取薪俸。当波斯统治者纳迪尔沙于1747 年去世后, 波斯在海湾的势力日渐衰弱, 为克瓦塞姆人的兴起创造了机会。他们自18 世纪末期开始活跃在伊朗南部地区。据有关史料记载, 鼎盛时期的克瓦塞姆王朝, 除统治着阿曼沿海地区之外, 还曾统治伊朗南部地区和海湾一些岛屿。
18 世纪末19 世纪初, 英国殖民势力开始渗入海湾地区。1819 年英国军队占领阿曼海岸后, 在1820 年—1853 年期间, 强迫克瓦塞姆国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控制了海湾三岛。1879 年英国驻海湾领事也曾证实海湾这些岛屿归克瓦塞姆人管辖。当1887 年波斯占领部分岛屿并提出对阿布穆萨等岛屿的主权要求时, 英国通过驻德黑兰公使向伊朗表明, 这些岛屿属阿拉伯酋长管辖, 他们与英国签有条约, 受英国保护, 英国负责他们的外交事务。
波斯再次对上述岛屿提出主权要求是在1923 年。当时瓦迪黄金公司在霍尔木兹岛发现了矿藏, 促使波斯欲将其业务活动延伸到阿布穆萨岛。于是波斯派兵占领了该岛, 升起了波斯国旗, 并于1925 年派地质考察队登上该岛进行勘察活动。但英国人出面阻止了波斯人的考察活动, 把波斯人赶出该岛, 并再次声明这些岛屿属于阿拉伯人。然而波斯人一直不甘心。
1968 年初, 英国宣布英军将于1971 年底全部撤离海湾后, 伊朗声称三岛是被英国强占的伊朗领土, 应该归还伊朗。阿拉伯国家则宣称三岛是阿拉伯领土。1970 年12 月27 日, 伊朗外交部长发表声明说, 伊朗决不“放弃”它对这些岛屿的主权的合法要求, 如果这些权利没有完全得到承认, 海湾也就没有和平和安全。② 1971 年2 月16 日, 伊朗国王表示, 如果年底英军撤走前不能用和平手段收回三岛, 必要时将用武力予以占领。伊朗的言行在阿拉伯世界引起了强烈反响。伊拉克强烈谴责伊朗对三岛的主权要求。1971 年6 月30 日, 伊拉克总统贝克尔在巴格达大学发表讲话说:“阿拉伯湾 的每寸土地都是阿拉伯的土地, 历史和阿拉伯民族的良心要求我们和所有阿拉伯兄弟们保持这块土地的阿拉伯特性。为英美帝国主义效劳并不客气地宣布愿意在英军撤走后接替英帝国主义的伊朗统治者似乎已经忘记, 他们扬言要霸占的那块土地是属于1 亿阿拉伯人的阿拉伯土地, 1 亿阿拉伯人是决不能容忍任何这种霸占企图的。”
海湾即波斯湾, 阿拉伯国家称之为阿拉伯湾, 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自从发现了石油以后, 海湾的战略地位更为提高。经海湾输出的石油相当于世界石油出口量的62% , 占日本石油消费量的90% , 欧共体石油消费量的70% , 美国石油消费量的50%。所以伊朗和一些阿拉伯国家都想控制这一战略地区。控制海湾入口处的三岛屿成为控制海湾的重要环节。
英国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 希望撤军后由军力强盛的伊朗接管位于海湾入口处的三岛, 以便保护海湾石油航道的畅通, 从而保持西方经济的稳定。1970 年7 月, 英国派遣特使威廉·卢斯去海湾解决三岛主权问题和确定英国与海湾酋长国的未来关系等事宜。威廉·卢斯抵达海湾后, 先后与有关各方进行了多次磋商。他告诫沙迦和哈伊马角当局, 伊朗将于1971 年底武力占领三岛, 届时英国不会向他们提供援助, 建议他们务必与伊朗谈判。
1971 年11 月29 日, 英国特使威廉·卢斯代表沙迦当局与伊朗国王就阿布穆萨岛问题达成协议, 即1971 年11 月29 日签订的谅解备忘录。卢斯带回备忘录, 沙迦领导人哈立德酋长虽对备忘录表示不满, 但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备忘录规定伊朗与沙迦共同占有阿布穆萨岛, 并划定了分界线。按照协议规定, 伊朗有权在岛上建立军事基地; 沙迦有权选择外国石油公司在附近海域勘探石油, 石油收入将由伊朗与沙迦平分; 伊朗同意在9 年内, 每年向沙迦提供价值150 万英镑(约合350 万美元) 的援助, 直到沙迦的石油年收入超过300 万英镑为止。
备忘录的墨迹未干, 伊朗便采取了军事行动。1971 年11 月30 日晨, 伊朗利用英国军队撤出海湾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正要宣布成立之际, 出兵占领了阿布穆萨岛和大、小通布岛。 此举在阿拉伯世界引起巨大反响。阿拉伯联盟理事会立即在开罗举行紧急会议, 商讨对策。阿联酋于1971 年12 月3 日发表声明, 谴责伊朗武力占领阿拉伯领土, 表示要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强调国与国之间的任何分歧都应通过协商以和平方式加以解决。阿拉伯方面认为, 沙迦与伊朗之间的协议是在压力和武力威胁的情况下签订的, 因而是无效的, 是违背联合国宪章的。哈伊马角向英国提出抗议, 反对伊朗用武力占领海湾三岛。哈伊马角、迪拜、阿布扎比和沙迦等国还发生数起示威和焚烧伊朗银行和企业事件。伊拉克当天就宣布同英国、伊朗断交, 并要求安理会讨论伊朗和英国合谋占领三岛问题。伊拉克外交部长说, 伊朗的这个行动是对阿拉伯湾的安全和国际通航的严重威胁。 伊朗占领海湾三岛, 加深了阿拉伯人对伊朗的偏见和不满。
伊朗占领三岛后, 伊朗与阿拉伯国家的矛盾加深, 双方在三岛主权问题上的分歧并未解决, 时有磨擦发生。1992 年3 月, 伊朗总统拉夫桑贾尼突然造访阿布穆萨岛, 使这一问题再次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拉夫桑贾尼对阿布穆萨岛的访问, 是自1971 年伊朗占领海湾三岛以来的首次最高领导人的到访。在此之后, 伊朗采取一系列措施以确立对海湾三岛的实际占领和完全控制。伊朗驻岛军事当局将一系列安全和行政管理措施强加给住在该岛的阿联酋公民。把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1 公里之内, 只允许渔民在指定的日子里于该岛领海范围内捕鱼, 只保留一个消费协会供应居民的生活用品, 其余商业网点都被关闭, 货物、车船未经许可不得上岛, 并禁止岛上居民新建住宅和兴修服务设施, 还不断蚕食备忘录中划归阿联酋的土地, 在上面建伊朗示范村和居民定居点。驻岛的伊朗军事人员从120 人增加到500 人, 还建立了导弹发射场。
上述情况引起阿拉伯国家的强烈不满。阿联酋对此多次提出异议。1992 年4 月, 沙迦曾试图将受聘的巴基斯坦、印度和菲律宾籍的技术工人和埃及籍教师送到阿布穆萨岛工作, 但遭到伊朗当局的阻止。5 月, 阿联酋最高委员会开会研究了该岛问题, 会上各酋长国达成共识, 坚持统一口径, 统一原则。并宣布, 1971 年前每个酋长国所承担的国际义务和持有的国际权利也就是阿联酋的义务和权利。并说, 沙迦同伊朗之间关于海湾岛屿的争议, 已经历史地落在阿联酋的肩上。接着, 阿联酋再三表示要同伊朗解决海湾岛屿的主权问题。对此, 伊朗的态度是, 大、小通布岛是伊朗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两岛的主权不容讨论。致于阿布穆萨岛的问题, 可以在谅解备忘录的框架内进行讨论, 但必须有利于伊朗在海湾的安全, 有利于伊朗的经济发展和战略利益。不允许大国以任何借口介入, 不得把地区问题提交国际社会。1992 年8 月, 阿联酋派往阿布穆萨岛的工作人员再次遭伊朗的阻挠, 后经确认是教师携家眷前去该岛的学校履行考试任务, 遂于11 月予以放行。双方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在1992 年12 月底阿布扎比电台广播了海湾合作委员会首脑会议的声明, 要求伊朗结束对大、小通布岛的占领, 使其回归阿联酋,导致双方的矛盾再度激化。伊朗态度进一步强硬起来, 拉夫桑贾尼在12 月25 日的讲话中警告海湾合作委员会:“谁想进入这些岛屿, 必先通过血染的海洋。”伊朗认为这三岛的主权是一个不需要讨论的问题。
鉴于上述情况, 阿联酋感到无法同伊朗达成谅解, 便向海湾合作委员会, 向阿拉伯国家联盟, 甚至向联合国发出呼吁, 它还向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分发文件以阐明它对三岛的主权和立场, 希望得到国际社会的同情和支持。在阿联酋的呼吁下, 1994 年12 月在巴林召开的海湾阿拉伯国家首脑会议上, 提出了海湾三岛的归属问题。会后与会国一致决定将此问题提交第49届联合国大会讨论, 使这一问题再次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
从历史来看, 这三个岛屿被波斯人占有过, 也被阿拉伯人统治过, 后因西方殖民者尤其是英国人的介入使问题复杂化。鉴于三岛的重要战略地位, 伊朗与阿联酋在此问题上的争端不仅影响双边关系, 而且影响伊朗同整个阿拉伯世界发展关系。这一问题的争执也牵动全世界, 因为海湾是盛产石油的世界大油库。大量石油需经此处运往世界各地。海湾地区的安全和稳定影响着世界的安全与稳定。观察家普遍认为, 从海湾的安全和地区经济合作来讲, 伊朗和它的阿拉伯邻居应该认真解决这一问题, 消除彼此之间的纠纷, 而且在这方面双方的努力已取得一定成效。如1968 年伊朗同沙特阿拉伯解决了海岸线问题; 1970 年伊朗同卡塔尔的争端也得到解决; 1972 年和1975 年又先后解决了同巴林和阿曼的领土争端。由此看来, 只要双方都有诚意, 放弃称霸海湾、控制海湾的地区霸权主义思想, 在备忘录的基础上进行充分协商, 互谅互让, 是可以消除分歧, 使问题得到圆满解决的。伊朗同阿联酋同处海湾地区, 双方在政治、经济、社会等各方面都互有所求, 三岛问题的妥善解决, 将有利于双方关系的正常发展, 大大推进伊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的长远合作, 促进经济的发展。
[本文作者赵克仁, 河北师范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