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5月,割原湘西州的桑植县和大庸市,原常德市的慈利县,合并成立地级大庸市【后改名张家界市】,析出原大庸市中湖和协合,桑植县天子山,慈利县索溪峪,合并组建武陵源。很多人只是知道张家界因旅游而建市,这没错,不过大多数人对于80年代当地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冲突了解甚少。当时武陵源分属两个地州的三个市县,各个市县为了争夺旅游资源早已暗潮涌动,擦枪走火不断,直到1987年火烧水绕四门事件的发生进入最高潮,也因为此事件加速了当地行政区划的调整。
本文为转发,作者孙超系当年事件亲历者之一。由于个人情感,也由于所处职位,他写的东西势必带有主观情感,并未能将事件完全真实的呈现出来,但从这篇文章当中也能看出当年两县交界的紧张气氛,也能大致了解张家界市和武陵源区诞生的来龙去脉。
由于本人不是经历者,对整个事件了解不够,无从对文中记录进行评判,但会对一些说法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同时会加入一些其它事件经历者的描述,仅供参考。
以下为孙超原文《火烧水绕四门》 【夹有少量私货】
武陵源建区前,发生了一件超级牛事,所谓牛事,就是很牛的事件。说得具体点,就是火烧水绕四门事件。这件超级牛事发生后,其散播速度,不如现在网络传播快,也没有什么点击率,不可能一下子全世界都知道。因为当时通讯不发达,横向传播慢,也就是大众传媒不发达,很多人不知道事件的真相。
当时也有了近代化的传播工具,所谓近代化,就是19世纪的那些玩意儿——电报电话,这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纵向报告,也就是向上级传播,是很快很快的,比古代的快马八百里加急,要快上一万倍。那时候虽然没有手机,也没有程控电话机,但索溪峪已有三部载波摇把电话机,还有电报。至于摇把电话、电报是怎么回事,看过谍战剧的应该知道,这和谍战电视剧中表演的类似,大家慢慢体会吧。
就是这件超级牛事,惊动了省委、省政府,惊动了党中央、国务院。
水绕四门,建区前叫止马塌,所谓止马塌,就是马在那儿要停止,否则,山会崩塌,可见凶险之极。此地原属是大庸、慈利、桑植三县交界区域。长期以来,这三县边界群众友好交往,通婚联姻,亲如兄弟。
【个人理解:作者上述解释是结合现有普通话来解释的,而这个往往疏略了地名本来的含义。武陵源一带描述崩塌一类的意思不会用塌,而是用垮,而且本人几次去水绕四门也未发现周围山有什么所谓的凶险,反而比其它很多地方要平缓不少,所以将止马塌的塌解释为崩塌之意我认为不妥。在当地方言中,塌一般表示范围不算大的平地,我觉得将止马塌解释为停马的平地更好,在险峻的山地中驾马行进久了,进入平地休息一下也更符合常情】
【另外,关于水绕四门的地名由来,目前有种公开的说法,跟着导游的话导游会讲解,网上也能搜到,这里就不赘述。我要讲的是一个老者的解释,我觉得他的说法比流行的说法更可信:为什么叫水绕四门呢?因为当时有几座坟墓,坟碑上依稀记得碑文上面注明都是当官的,一条清粼粼的溪水在这几座坟墓四周绕了一个圈,水绕四门的来源就出于此。】
可是,1987年3月7日清晨,突然,止马塌(即今水绕四门)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庸县协和乡龙尾巴村建在核心景区水绕四门(止马塌)的几千平方米,接待游客的木质青瓦结构房屋及全部设施,被慈利县喻家嘴乡军地坪村民放火烧为灰烬,其损失达百万之巨。这就是震惊全省的“3.17”火烧水绕四门(止马塌)事件。
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按哲学观点来分析,必然性规律隐藏于偶然性之中,这事儿看似偶然,实际上有其发生的必然。这理论看似难懂,说穿了,就是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的。换一句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家听我细细的分析事件发生的过程(偶然性),以及其发生的根本原因(必然性)。
事情的第一阶段:都好。这一阶段一直维持到1984年。也就是从盘古开天地,到旅游大开发止。
解放前,止马塌历史上属于慈利县管辖,两县群众和睦相处,相安无事,没有任何争议。
原因很简单,蛮荒瘴气之地,谁要?至少我不会要。可能有老虎,不怕,就是送肉上砧板。
解放后,土改的土地证,查田定产,都证明水绕四门属于军地坪村民所有,两县群众也是和睦相处,相安无事,照样没有任何争议。
共产党的土改政策,铁钉磅硬,谁敢争议?至少我不敢。
1958年,大跃进大炼钢铁,炼钢土高炉需要大量木材来烧木炭,用来当做炼钢焦炭,这可是一桩劳民伤财,大伤脑筋之事。由于木材不足,但水绕四门原始森林,树高林大,于是乎,大庸县向慈利县借用止马塌烧炭炼钢铁。在当时正“一大二公”的情况下,也就是公家所有,无所谓,就像国有资产流失没人心痛一样,加上这一带没有人烟,慈利县就同意了。
原因很简单,这时候的政策,就是有人要我去争,我也不会,因为挣来了,一不是我个人的,二还要加重我的劳动负荷。
1961年,食堂下放,大庸新桥公社在处理“一平二调”时,给军地坪、高云村一次补偿现金1200元,欠余额4869元并打了欠条。这笔现金加借条,可以算作是对借用水绕四门的补偿。这种补偿,到底是租金,还是购买金,谁也难得管,谁也不愿理。反正是公家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谈不上两县之间进行勘界。大炼钢铁过后,龙尾巴村在止马塌建立了畜牧场,后来又变成林场。
照样,两县群众也没争议,照样和睦相处。
原因很简单,饭都吃不饱,不管淡咸事。
在这一阶段,发生的事情,随着政策的变化,纷繁复杂,为什么没有矛盾发生?其实细细一想,恍然大悟。
答案很简单;无利可图。
然而,事情在起变化,一团死水上,也有滑坡掉石头的时候。这个石头就是旅游。这都是旅游惹的祸,后来又成了旅游惹的福。
随着旅游业的兴起,事物的发展就进入了下一阶段,摩擦。
事情的第二阶段,摩擦。这一阶段是从上世纪80年代初,到火烧水绕四门前。
上世纪80年代初,景区开发后,水绕四门成了一个著名的风景点,大庸县协和乡与慈利县索溪峪乡,开始因边界问题不断发生摩擦。
摩擦的次数,数不胜数,按其严重程度,由低到高,可以分为,心生怨气的,怒目相向的,恶言恶语的,动手动脚的,炸药爆破的。
这里要郑重说明,马克思主义哲学矛盾论认为,事物是一分为二的,矛盾是双方的,单看一次摩擦,可以找出谁对谁错。但对于系列摩擦,从整体上分析,对与错很难认定。
小的摩擦,不一一细举,这里只对动手动脚,炸药爆破的三件大型摩擦事件一一列举。
1984年秋,协和乡龙尾巴村在止马塌建立护林哨所,还未完工,军地坪村抢占先机,将其拆除。那时候拆迁条例还没出台,所以没有补偿,暂时算作钉子户,或者违章建筑,予以拆除。
1984年11月13日,索溪峪在十里画廊至止马塌修建公路,次年2月7日通车后,大庸协和乡群众进行阻挠,双方发生小的肢体冲突,随后,协和乡群众把所有桥梁用炸药炸毁,协和乡占了先机。人工拆迁速度慢,还可能遇到骚扰,炸药一轰了事,强制拆除手段越来越先进。
1985年元月21日,协和乡把索溪峪黄花溪仅有的两户群众的房屋用炸药炸毁,两户群众长期无家可归。科学在发展,人类在进步,还是炸药好。
为此事,索溪峪曾三次电致省政府请求处理。
这三件摩擦事件,就像一个火药桶连着三尺长的导火索,一次摩擦烧一尺,三次摩擦烧三尺,火已经到了火药桶边缘。
灭火的来了。
1985年7月24日,常务副省长陈邦柱到索溪峪考察,26日,陈副省长在慈利县委书记陪同下去张家界。陈副省长召集大庸、慈利两县县委书记会议,双方达成协议,索溪峪可在止马塌东端矿洞溪旁,修建一百平方米的售票房并修通公路,任何一方都不能破坏。
可见,领导是重视的。
这一协议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矛盾,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边界纠纷问题,也就是灭火不彻底。火药桶边的火暗了一下,还会死灰复燃。
事情越来越严重,为什么会这样?亲如兄弟好似一家人,怎会仇目相对?还炸药爆破,动手动脚?看似复杂,实际上简单,和第一阶段原因相反,因为水绕四门已是一个著名景区,有极高的旅游价值。
摩擦原因找出来啦:有利可图。
摩擦温度越来越高,量变逐渐演变成质变,这个质变就是:火烧。
事情的第三阶段:火烧。这一阶段就是火烧水绕四门。
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
1987年春,军地坪村安排村民唐承海,负责止马塌东端矿洞溪旁售票房工作。
1987年3月16日上午9点,水绕四门来几个村民把唐承海抓走,原因不详。
同年同月同日,下午4点钟,军地坪索溪峪矿洞溪门票房的人以牙还牙,把龙尾巴村村民刘景辉抓到军地坪武陵源招待所。军地坪党支部书记邓昌福得知情况后,亲切看望了刘景辉先生,开展人性化服务,给他炒肉丝饭吃。
为了解决问题,邓昌福书记请刘景辉的岳父邓玉恒(索溪峪高云村人)从中说合,同时放人,就像古代战场交换人质一样。但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仍无结果。
苦等不能解决问题。
邓昌福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抢人。
在战前村组干部动员大会上,有人提议,是否向上级汇报?不,报告上级,上级是不会同意抢人的。
有几个胆大包天者,从村油库搞来几桶汽油,说,水绕四门是木屋,油这个玩意好,好什么好?就是火烧呗。
抢人,火烧,要有个前提,邓书记很理智,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乎,他宣布了一条铁的纪律:不准伤人。
着四个字看似简单,实际上操作起来相当麻烦。
抢人的前提的前提有一个,那就是要知道唐承海先生被关在哪儿。
江山备有人才出。
邓昌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细作的干活。
谁来细作?刘景辉先生老丈人邓玉恒老先生是也。
再来一次,从中说合,走马换将,阵前交换人质。
其实,这只是一个幌子,最大的目的是打探唐承海被关在哪儿。
邓玉恒老先生不负众望,连夜打探,打道回府,带回来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坏消息:坚决不放人。
第二条是好消息:唐承海被关在客房里。具体房间的门上还画了一朵梅花,大侠一枝梅。
开始派兵布阵。
人马按古代的布阵法,分为前军,中军,后军。
前军,也就是先锋,先锋大将为姚大才、邓昌雄、毛训。大小喽啰87人,个个生龙活虎的。其主要任务有两个,抢人,烧屋。
中军元帅由邓昌福书记亲自担任,坐镇十里画廊,居中指挥。
后军将领为吴愈成、吴愈爱,负责人力物力财力支援。例如肉丝饭,面条一类的食物要准备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空着肚子,那有劲抢人?烧屋?
急先锋姚大才,足智多谋,派兵布阵是一把好手。
第一步,姚村长从前军中分出一拨人马,八名大汉,先行出发,偷偷摸摸的潜行,干啥?抢人呗。
有一首诗,改编过来,可以栩栩如生的形容抢人的过程。
下定决心去抢人,不怕牺牲钻进们,排除万难解开绳,争取胜利快奔腾。
8加1,九条人影,跑出来啦,看着又过黄花溪啦。
第二步,3月17日早上6点,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时候,军地坪村组织几十名村民突然袭击,到止马塌将唐承海抢出(抢人如此顺利,与先前的计划一分不差,可见事前侦查功夫了得),然后,几十把火把一起点燃,上百名村民一起大吼,只见满峪通亮,吼声如雷。止马塌的龙尾巴村民吓得夺门而逃,好在水绕四门的的确确有四个峡谷,就像四扇永远不会关的门。除了索溪峪这个门以外,还有三个门,方便跑呢。村民跑完后,军地坪村民把住宿的游客接出,开始用汽油点火烧屋。6点20分钟,止马塌旅游接待设施基本烧毁。使用汽油的人可能有过训练,否则危险。
【补充一些各个地方收集到的网友的回复:
“我补充下 ,就是他们先烧协和的屋的!!!!!我们协和的就烧 了他们的屋,我老爸他们当时正在水绕四门干功夫!!!看到烧屋的 ,就跑去添把火!!!,最后索溪峪那边来几百人报仇来的,他们看当时他们的增援没到,就只要炸桥阻断那些索溪峪的人,他们马上打电话打到大庸县武装部 ,武装部火速到协和调人了 带的机关枪!!!!!嘎嘎 !!!很有威慑力的,就这样引起了中央的关注,地方武装部都参与了的!”
“本人就是这次3,17火烧止马塌事件的经历者,严格的讲应该是受害者---。1987年3月18日,本人同当时协合乡副乡长龚文周,龙尾巴村村长刘景耀,乡干部张东初,毛万福等6人先后到省委,省政府,省广播电视厅,省民政厅,省建设厅汇报此事,同年3月24日我们又到北京国务院办公厅。所到之处接待之人都说早已知道此事,叫我们快回去。他们会派联合调查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就这样我们又回到止马塌开始灾后重建,配合联合调查组做好调查工作,88年索溪峪赔贘止马塌损害旅游接待设施及员工个人损失折合人民币80万元,当时只兑现40万元,另外40万因为成立了大庸市,武陵源区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发生后,“马后炮”邓昌福书记才慌慌张张向索溪峪管理处汇报。
麻烦大啦,祸惹大啦!惊动省里,惊动中央啦!
但质变已经过去,量变又已经开始,事情有发展到第四阶段。
第四阶段:善后处理阶段。历经20天。
3月19日下午,省委调查组由民政厅副厅长赵志带队一行4人赶到了索溪峪,召集慈利县委书记、县长、管理处领导开会,传达省委精神,初步定为特大恶性案件,但也有许多人认为这是边界纠纷。
为了统一思想,搞清到底是特大恶性案件还是边界纠纷,省里抽调了二十名厅处级干部,会同常德、自治州相关人员,组成调查组深人现场调查处理。慈利、大庸则不派人参加,但相应各自组织3个班子,便于对口咨询。省边界组由民政厅赵志副厅长任组长、省委接待处刘副处长任副组长,负责听取双方代表汇报和向业主调查。
4月10日,省调查组召开研讨会,根据调查的结果,改变了原来的定性,重新定性为边界纠纷,并提出和平协商解决边界争端。调查组先前到军地坪后,曾把军地坪村支部书记邓昌福、村长姚大才等五人隔离审查。重新定性后,工作组解除了对邓昌福等人的隔离审查。事情就这样结束啦。
大家会问,赔钱没?是谁赔的?大家去想,不告诉你们。
这次事件是坏事,但坏事也变成了好事,促成省委省政府上报党中央、国务院,把张家界、索溪峪、天子山合并组成武陵源区,又把慈利、桑植、大庸(永定区)、武陵源区划归归大庸市(现张家界市)统一管理,从此化干戈为玉帛,永远和平相处。
事实证明,事情发展是螺旋式的:量变——质变——量变;和平——摩擦——火烧——和平。好像转了一个圈。
可见,唯物辩证法是何等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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