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比哈尔邦首府巴特那(Patna)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前进时,我问司机:坐火车去德里要多长时间?“好的话15个小时,”他用英语迟疑地答道,“如果晚点,就没准了。”
印度首都新德里有漂亮的建筑,也有宏图大志,与印度最穷的比哈尔邦形成剧烈反差,两者之间的鸿沟似乎没有边界。整体而言,印度人均收入在1500美元以上,但比哈尔邦的人均收入只有436美元,比非洲国家厄立特里亚还低。比哈尔邦教育部长称该邦学校体系“非常糟糕”。比哈尔邦警察局长称自己管理的是“一片无法无天、混乱不堪的土地”。这就是比哈尔邦的头面人物们说的话。
但比哈尔邦正在发生变化。不久前,印度政府正在消化这样一个消息:2011年最后一季度全国经济增长率下降到只有6.1%,远低于政府两位数的增长率目标。而可以肯定,比哈尔邦的经济增长率高于全国的数字。该邦去年经济增长率为14.5%。
到了比哈尔邦,你会对印度的前景感到既悲观又乐观。比哈尔邦有1亿人口,相当于加拿大和西班牙两国人口之和。如果这样一个人口众多又穷的叮当响的邦能自个儿爬出泥潭,那么一切都有希望。另一方面,从比哈尔邦可以看出,印度这个大国面临许多重大而深刻的问题。
比哈尔邦各项社会指标都很严峻。它的识字率是全印度最低的,为54%,预期寿命仅为62岁,人均用电量为印度平均水平的六分之一。夜幕降临时,比哈尔邦大多数地方都会陷入黑暗。
比哈尔邦的女孩在18岁之前结婚的比例接近70%,是全印度最高的。意料之中的是,该邦人口不断增长,导致土地越来越紧张。财产争端十分常见,往往会闹出人命。阿拉温达•阿迪加(Aravind Adiga)有本小说——《白虎》(The White Tiger),描述现代印度有产者和无产者之间的鸿沟。在某种程度上,比哈尔邦就是小说中“黑暗”的缩影。
在比哈尔邦,曙光已刺破黑暗,尽管光线还十分微弱。自从尼蒂什•库马尔(Nitish Kumar)2005年出任首席部长以来,该邦已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路修起来了,学校建起来了。法治和秩序的雏形开始形成。农场的生产率提高了。经济开始前进。
通过与比哈尔邦教育部长普拉珊特•卡马•夏希(Prashant Kumar Shahi)交谈,可以对问题的两方面都有简要的了解。夏希面临的问题如此之大——他提到,在册小学生人数为1980万,这个数字很容易让人觉得是不是多了个0。在过去6年中,该邦新聘用23.5万名教师。但夏希承认,许多教师水平不过硬。比哈尔邦在1992年关闭了所有师范学校,因此夏希必须先抓数量后抓质量。第一个任务是提高老师和学生的出勤率。老师的缺课率已降至15%(这个比率仍十分惊人),但学生们平均有近一半时间会缺课。老师的收入会与学生出勤数部分挂钩。来上学的女生会获得自行车。
夏希致力于实现最基本的公共服务。警察局如今有纸了。以前,来警察局报案的受害人如果自己没有带纸笔,无法录口供,往往就会被打发走。
警察局推行一种“快速审讯”机制,认为这一机制能够减少暴力犯罪。公开摆弄武器的人,可能在10天内就会被定罪。从中可以看到前纽约市长鲁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的“破窗理论”哲学的味道。“过去,这里是所谓的丛林式统治。”警察局长说,“如今,人们对我们的信心提高了,认为我们能办成事。”
治理改善的标志之一是库马尔实行的“开放日”。每周一为开放日,在那一天,市民可以向这位首席部长请愿。上月,库马尔接到一些有关土地和警察局的投诉。他把办公桌设在露天的院子里,市民一个个递上他们手写的投诉书。每一份投诉书会分配一个编号,并在网上公示办理进度。首席部长能解决此类争端,这有点像在封建时代。但这至少是有网络的封建时代。
警察局长说,这种做法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管用。它能排除滥用权力的行为,并显示民众中常见的不满,从而使问题得到更系统的解决。
从比哈尔邦可以得出这样的经验:在实现基本治理的情况下,“自下而上的发展模式”就能够奏效。跟另一个经济快速增长、整体上更富庶的邦——古吉拉特邦(Gujarat)一样,比哈尔邦政府也由非国大党领导。在政策奏效的时候,印度人愿意不以种姓和宗教信仰为标准来投票。
不过千万别把情况想得太好了。比哈尔邦现在仍然穷的叮当响。儿童吃得太少,女性结婚太早。在长期电力不足、土地紧缺的情况下,招商引资的前景渺茫。比哈尔邦很难吸引私人投资。迄今为止,该邦生产的最高级的产品仍然只是水泥。比哈尔邦是成功的。然而,比哈尔邦的现状显示,印度的问题仍然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