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正午的阳光
王宗仁
毫无疑义,拉萨是西藏的象征。但是近些年来,大家提起西藏还会滔滔不绝地讲出拉萨之外的一串西藏城镇的名字:日喀则、昌都、林芝、山南、阿里、那曲……它们带着藏区浓郁的特色,像拉萨一样都是一颗颗明珠,点缀着西藏这块神圣而美丽的土地。
这些城镇原来都是从一个小村庄甚至一片荒野上迅速成长起来的,那曲就是这样,我可以作证。在藏语里,那曲意为“黑河”。是藏北的重镇,北大门,青藏公路必经之地。它是羌塘草原上人流、物流和信息流的重要集散地。那曲整个地处唐古拉山脉、念青唐古拉山脉和冈底斯山脉的怀抱中。无人区和羌塘草原可谓是那曲的标志,是野生动物的乐园,栖息着野牦牛、藏羚羊、野驴、黄羊等。
我第一次去那曲是1959年深冬,那悲凉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当时平息西藏叛乱的枪声打响不久,黎明前的黑暗也许最熬人。那天夜里10点来钟,我们的军车驶进了那曲。狭窄的街道满是冰块雪团。夜色很浓,依稀可见路边远远近近的地上爬着零零星星的帐篷,使人感到那是远古的早已死去了的一堆堆遗骸。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晃不定,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灭。
次日清早,天气比头天夜里更冷,更酷,我们必须烤车才可以发动起汽车。当车场上生起一堆堆篝火时,我才看到有些帐篷的门缝里挤出蓬头垢面的藏民脑袋,一个个用惊恐万状的目光打量我们以及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庞然大物——汽车。我们的汽车刚一驶出车场,他们就跑出帐篷一拥而上,去争抢还没有燃尽的烤火柴。寒冷中饱受饥寒的藏胞,需要温暖呀!
后来,我才得知西藏和平解放前,那曲仅是一个几百人的藏族村庄。可以数得清的几间土坯房和几十顶帐篷,稀疏零落地分布在孝登寺周围,面积只有1平方公里。街道两旁堆积着牛粪、霉草等弃废脏物。这就是当年的那曲,我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看到的那曲。遥远的牧村,过冬的藏北!
这之后的四十多年间,我几乎成了那曲的常客。我曾数十次踏过那曲街道上的泥路、土路、石子路、沥青路,有时小住几日,有时只是路过。我每次看到的那曲都是新面孔,从来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曲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旧时的尘埃已经远离了它。城区的面积变成了20多平方公里,人口增加到近10万人,有四纵八横的12条城市主干道路穿街而过。祖祖辈辈饮用脏污地表水的那曲人,如今喝上了干净、卫生的自来水。当年那条要饭街,现在挺立着一批宾馆、饭店……那曲被正午的阳光镀得锃亮,昔日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难寻。
最让我刮目相看、惊异万分的是那曲居民的住房,一幢幢红白相间整齐、鲜亮的楼房和藏式楼房,把新兴的那曲城装扮得眉目清秀、丰满美丽。
我走进一家藏胞的独门小院,别墅式的二层楼房,端立于院子的顶头。迎接我的主人老阿妈是一位烈属,她的大儿子在西藏解放时的一次战斗中光荣牺牲。老人用流利的汉语引我进屋,让座,递酥油茶。我打量着主人宽敞客厅里的陈设。一排漂亮的藏柜、卡垫和全套藏式家具,各就各位地摆放着,大彩电、电话、电冰箱、电动酥油茶机、饮水机、摩托车,这些现代电器和大件消费品一应俱全。老阿妈抑制不住心窝里的幸福,给我叙说着她家三迁新居的经过。
民主改革那年,一伙解放军的兵娃子像吉祥鸟一样降落她家,建起了三间干打垒式新房,她一家人告别了世代居住的帐篷;第二次搬家是十年后,一个春风融融的季节,政府把她家的干打垒房换成了砖瓦房;2002年,那曲规划城市建设,临街盖起了统一的楼房,老阿妈再次搬迁到新居。破旧的帐篷,简陋的干打垒,新颖的砖瓦房,还有藏式的新楼,依次记载着藏区的变迁历史,凝聚着阳光对禾苗的深情。老阿妈感慨万端地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党给西藏种下了阳光,我们收获的是幸福!
那曲的变化速度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2004年夏天,我又一次来到那曲,一个“爆炸式新闻”使我惊喜得目瞪口呆:那曲种出了鲜草莓。我真的不敢相信,草莓这种娇气十足的水果在内地许多地方都难以种植,怎么能出现在深层冻土的那曲?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在离那曲镇2公里的山坳下,我看到了10个钢架结构的大棚,被3米多高的围墙遮掩得严严实实。大棚外寒风狂吼,棚内却春色洋溢。30多个品种的蔬菜和挂果,展现着旺盛的生命。尤其是那一大片草莓,个大色艳皮薄肉嫩。我举目贪婪地望着这个出现在冻土地上的五彩缤纷的世界,绿得流汁,红得淌彩,白得脆嫩,黄得鲜亮。谁见了都想品尝今日那曲这甘甜的生活。我问菜农,草莓咋卖?20元1斤。每天都供不应求。值!我买了1斤草莓,回到兵站和战友们一起品尝幸福。
那曲的色彩是什么呢?是太阳,赤橙黄绿青蓝紫。太阳让那曲变得如此斑斓,如此多情。
我告别那曲直奔拉萨。拉萨,人称日光城……
http://xmwb.news365.com.cn/ygb/t20051010_677096.htm